('亭子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约莫有七八个曼妙身材的女子围绕在一男子四周,莺莺燕燕,好不快活。美人再侧好不快活,亭中男子出声道:“有佳人来访,恕多伦未曾远迎。”王阿花跟在她家殿下身后,朝亭中走去,那引路的异域少女却拦住了崔翠微,示意王阿花与裴安懿两人进去。亭子四周围上了层层叠叠的帷幔,中央是用上好的牛皮做成的地垫,风吹不着日晒不到,约莫有七八位美人赤脚踩在牛皮上款款起舞,身后有一群蒙着白纱的女子弹着琵琶之类的乐器。王阿花在心中啧了一声,感叹着这位从草原来的王子可真会享受。多伦见自己等的人到了,抬手挥了挥,亭中的舞姬乐姬便如鱼贯一般退下了。亭中男子一身中原人的打扮,身着水红色的宽衣大袖,风流的水红色和那一双桃花眼相得益彰,而高高的鹰钩鼻这类极其有异域感的相貌又和中原人所穿的宽袍大袖极其的不搭。“素闻这中原的婚礼同我们草原有许多不同,本王愿以中原之礼待公主殿下,”多伦扯了扯袖子,笑到:“公主殿下,不知本王穿着中原服饰如何呀?”“不如何。”裴安懿瞟了一眼,不咸不淡道。闻言,多伦王子脸上笑意依旧,笑嘻嘻地朝着裴安懿的身后望去,道:“那,阿花姑娘觉得本王这一身如何呀?”王阿花:……说心里话,这多伦王子长得绝对算不上难看,甚至有三分俊俏,但……在儒家的宽袍大袖上安上这么一张极其具有异域感的脸,就像是将牛头安在马的身上,极其奇怪。王阿花努了努嘴,正思考着怎么开口,裴安懿似乎是故意不想叫她同这位草原王子交谈一般,直白地开口道:“这门亲事,王子可否退掉?”多伦挑了挑眉,目光在王阿花和裴安懿两人之间来回,漫不经心道:“不知殿下说的是哪门婚事啊?”“是本王与殿下自己的婚事,还是……”多伦轻轻转动着酒杯,“还是本王与这位阿花姑娘的婚事啊?”“两门婚事,都要退掉。”“哦?这倒是奇怪,”多伦的嘴角扬起了一味意味不明的笑,“公主待下人真是极好的,不光操心自己的婚事,还连着下人的婚事一道操心着。”多伦说得不错,但一句一句的“下人”王阿花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刺耳。裴安懿倒了一杯茶水自酌,道:“我们都很清楚,这婚事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如果孤没记错的话,王子还有一位哥哥吧。”多伦笑着喝了口酒,不语。裴安懿指尖轻扣着茶杯,继续道:“草原的可汗,向来是立强者而不像中原这般立嫡立长,多伦王子想来是想同大周以姻亲结盟,到时候通过孤向大周借兵吧。”多伦朗声笑道:“公主不光貌美,看来还十分的聪慧。”“既然这样,那公主便应该知道,本王此行必要娶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周贵女回去,而放眼整个大周,哪一位女子比得上身上流着一半李家血一半裴家血的公主尊贵呢?”“多伦非公主不娶。”裴安懿闻言神色依旧如常,不紧不慢道:“若是取消这场交易,孤这边能给王子更加贵重的东西呢?”“哦?”多伦闻言微微起身,“什么东西?”“还需过些时日。”多伦又躺了回去,不紧不慢道:“本王怎知那不是公主的缓兵之计呢?”“只需一个月。”“半个月。”多伦笑眯眯道。“好。”裴安懿点点头,见谈得差不多了,起身欲走。“等等,”多伦王子出声拦住了裴安懿,“殿下走这么急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呢。”多伦微微侧身,望向裴安懿身后的王阿花,“我同殿下的婚事是一桩交易,但同阿花姑娘的婚事可不是一桩交易。”顶着裴安懿越发阴沉的面色,多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同这位阿花姑娘,一见如故。”“多伦倾心于她。”“她不会嫁的。”裴安懿寒声道。多伦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放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本王就不夺人所爱了。”裴安懿起身离开。*长公主府上中了些迎春花,夜里幽香阵阵。王阿花睡觉时总喜欢在窗上打开一个小缝隙,闻着花香入睡便能睡得很好。而今晚,王阿花却失眠了。原因无它,王阿花脑袋里一直在想白日之事。她不大明白多伦王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又忽然说看上了自己,为何又说什么……夺人所爱云云……还有她家殿下的那一句,“她不会嫁。”平日里安眠的花香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鼻腔,钻进她的大脑,此刻就像是一团团黏腻粘手的糍粑一般把她脑中的思绪团团黏住,熏得她混混沌沌,想不出任何东西来。这辈子她心里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乱过了。王阿花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想着横竖是睡不着的,于是干脆披着外袍,拿出自己前些天在梁厨娘那里讨来的一坛子酒,翻身出去,打算来个月下独酌,一醉解千愁。哪知推开门,王阿花一呆。今晚没睡着的不单她一个人。作为裴安懿的贴身侍卫,她同她家殿下自然是睡在一个院子里的,院子中央有一棵粗壮的柳树,初春,这棵柳树还没来得及长出什么叶子,光秃秃的树枝杵在那里。此刻,这光秃秃的树枝下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背身对着王阿花,月华灼灼,她的背影宛如夜里的一汪冷泉,静谧又孤独。王阿花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王阿花思忖着,或许她家殿下也在忧心着要和亲的事情。她很是理解,并且贴心的打算退回去在房中独自喝喝闷酒,将对月伤怀的空间留给她家殿下。正好一阵夜风吹过,耳力极好的王阿花听见不远处的人儿低低咳嗽了几声。王阿花欲要收回的腿滞在了半空之中。轻风中她家殿下的轻衫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她家殿下穿得是不是,有点少了……王阿花思索了一下,觉得她家殿下从小养尊处优的,去年又生了一场风寒,看起来很是不抗冻。她折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比较厚实的袍子,向柳树处走去。望见王阿花,裴安懿眼里闪过惊诧。王阿花冲她笑了笑,将手中的袍子递给了裴安懿,指了指自己怀中的一大坛子酒,开坛喝了一大口。王阿花本意原是想说自己来给你送外衫,我出来喝完这坛子酒便走。但裴安懿显然是会错意了,或许是觉得王阿花是想说,衣服一起穿,酒也一起喝,遂拿过王阿花喝过的那摊子酒,也喝了一大口。“唉别——”王阿花瞪了瞪眼睛,刚想阻止,裴安懿已然一大口酒入肚了。不出意外,面前的人被一口烈酒辣到了嗓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王阿花忙不迭的拍着裴安懿的后背,一边帮她顺气,一边道:“这酒烈,不好多饮。”裴安懿面色呛得通红,轻轻握住了王阿花的手腕,恹恹道:“孤知道这酒烈,孤闻得出来。”言罢,又是一口烈酒入肚,裴安懿掩袖咳嗽得更加剧烈了起来。王阿花一把将酒坛子夺了过来,出声道:“殿下,你要是想喝酒,我去厨房拿点果酒过来与你一道共饮。”听闻她要走,裴安懿将她的手腕握的紧了一些。眼眶微红,轻声道:“你为何不问问我,为何我自小在宫里长大,却单单一闻便能闻出烈酒?”王阿花望着面前人微红的眼眶,心中一滞,涌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贴着裴安懿的手腕处好像有一串火苗,那一寸的皮肤热得发烫,直冲她大脑和胸膛。第16章 “殿下为何要待我这般好?”第十六章“殿下……”王阿花轻轻唤了一声。裴安懿笑了笑,自顾自说道:“李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其实并不受宠。”“先帝不傻,他无法容忍自己的继承人身上流着一半李家人的血,所以一直没碰过我母亲。”“我是那个女人给先帝下药得来的。”裴安懿笑得苍白。王阿花出声关切,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那个女人一直想要个男婴,可惜费尽心思得来了一个女胎。”“先帝在那次下药之后,百般防范那个女人。”“李家必须出一位皇子,可先帝却连皇后的宫门都不进。”“那个女人后来……想了个办法。”“那时孤不过两三岁,那个女人取来烈酒,命宫娥给我灌下去。”裴安懿地望向空中的那轮孤月,“我半夜起了高热,先帝匆忙赶来,那女人借着喂药的机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