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孤作何?”“没什么。”王阿花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皓月当空。第一次,王阿花有了离开的打算。她从前只觉得话本子里那些情情爱爱矫情得很,今日放在她自己身上,她才知晓眼前所见,无法自白心迹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她要行礼,要听从差遣。等那个人用她用得不顺手了,她便会被扔掉。每每想到此,她便会觉得心有不甘。情爱在心中如毒草一般疯长,滋养着她的贪心,她已然接受不了随时可被丢弃的命运了。那个人是她的君,她却已经不想再做那个人的臣了。自己的心已经越界了,所言所行又何尝能忍得住不逾矩。走罢走罢,余生漫长,王阿花相信一切求不得的情感都能在时间中消弥。只是离开容易,离开之后再也不被找到却不大容易。长公主府那样多的人手,若要来寻她,她即便不被找到,余生也会东躲西藏。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除非……叫长公主府的人再也不会来寻她。王阿花轻扣着桌沿,心里有了模模糊糊地一点方向。她提笔,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死遁”。没有人会不厌其烦地追寻一个死人的踪影。*且说私通风波,众人闹了几天,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见迟迟没有责罚下来,众人也便回过了味儿来。信王在第三日的时候进奏,为自己的姑姑求情。言辞恳切,细细数道了近来的裴安懿的所做所行,歌功颂德了一番。以欧阳洛为首的老学究却不但算就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跳出来与信王对辩,两拨人差点就打了起来。今日的早朝“热闹”极了,热闹得叫新帝头疼。李怀远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不作表态。最后两拨人倒是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长公主言行失德,绝不能和亲。若是这等名声的女子送去和亲,多少是失了脸面的。刚入官场的小年轻可能看不明白,但李怀远这等老狐狸已然回过味来。这丫头是在搞釜底抽薪这一套呢。摆明了,不想去和亲,裴安懿坐于雅亭中,探子来报,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太了解男人了,一个男人是绝不允许另一个男人染指自己的女人的,这被视为对他男子气概的一场侮辱。哪怕她是长公主,她也先被视作是女人。女人先挑选男人是失德的。如今被冠上“失德”帽子的她,不光和不了亲,以后怕是也没什么正经人家想和她议亲。正和她意。信王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她留了下来。不过该做的场面活还是要有的,裴安懿被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本来以她的性子,上辈子从没吃过钱的亏,如今这一世,她要从头培养势力,建立暗网,还要上下打点……白花花的银子入流水一般就这么花出去了,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俸禄这么没了,要花银子的地方还多着。解禁出宫,裴安懿没有回府,先奔着长安西隅的一处宅子中去了。第22章 名节不过是世间用来束缚女子的东西。第二十二章(上一章有修文~)宅子中,一女子穿着浅蓝薄纱,正在逗弄着笼子中的一只八哥。见裴安懿来了,款款行了个礼,笑道:“不知殿下到了,有失远迎。”裴安懿颔首,道:“回头会有人将城西那几个铺子的账册送过来。”“殿下还真是直接,”张沁沁笑道,“这个月末,便会有银子送入长公主府上。”“好,”裴安懿也不欲与之废话,转身便欲离开。“殿下!”张沁沁出声叫住裴安懿,“沁沁有一惑,不知当问不当问。”“问。”“殿下的谋略叫沁沁佩服,只是殿下为何要如此——”张沁沁歪着头,斟酌着用词,“殿下为何要如此的额,自毁名节?”全长安都在议论着这位长公主是多放荡的女子。“名节,”裴安懿扬起头,“名节是什么?”这话问得张沁沁一愣。名节是什么?张沁沁还怎么没想过,她自小便被灌输着要守名节,但却没想过自己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裴安懿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因为名节,所以女子不可抛头露面,所以张小姐便只能扮作男儿才能混迹于各个铺子。”“因为名节,所以女子不能私会外男,所以张小姐出嫁前连赵公子一面都见不着。”“张小姐此前所遇种种不公,细究起来都能落到名节二字上,孤看张小姐是糊涂了。”“名节是什么?”裴安懿轻笑一声,“不过是世间人用来约束女子的东西。”张沁沁被这一番话听得一愣又一愣的,待人都离开了方才逐渐回过神来。从前她便模模糊糊感觉到这世道有些对劲的地方,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眼下裴安懿的一番话,细想过来,竟叫她柳暗花明茅塞顿开。一直以来束缚住她的手脚的,可不就是这劳什子的死物。想至此,她神思清明,豁然开朗。*王阿花有时候会觉得时间像泄洪一般过得十分的快,眨眼之间,夏天便悄悄来了。再见到多伦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按草原的日子算,夏日水草肥美,正是迁移家畜重新寻求牧场的好时机。所以多伦以家中尚有两百头牛羊等着他回去迁牧场为理由,上书与新帝,正式辞行。至于和亲的事情,也便不了了之了。临走之时,多伦特意上门拜访了裴安懿。长公主府中有一处院子的荷花开了,花开满池,荷叶送香。临别之际,在荷花池旁边,王阿花与裴安懿第三次见到了这位从草原远道而来的王子。他穿上了草原的服饰,红边玄服,耳边带着硕大的红玛瑙和绿翡翠,头发高高扎起,眼睛像鹰一样锋利。此次登门,他带上了草原的马奶酒,与之共饮。王阿花轻轻嘬了一小口马奶酒,很奇异的味道,奶香中带着一丝酒咧,鲜美甘甜,是在中原从未尝到的酒。她咕噜咕噜饮了两大口。多伦见她喝得开心,便叫身边的女使多赠了几坛子给她。裴安懿冷眼望着多伦,不作言语。王阿花欢喜地将两大坛子酒放置身后。多伦笑着开口道:“我还以为本王与两位姑娘有缘,这次回去能抱得美人归呢。”“没缘分”,裴安懿面对这个人,惜字如金。多伦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道:“半月之期已到,想必长公主殿下必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守信人。”裴安懿屏蔽左右,将王阿花留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加上一张通关的文书,递给了多伦。多伦挑了挑眉。这是一张通商的条约,大意为凡是长公主的封地类,草原来的子弟都能自由出入,与汉人通商。这对物资贫乏的草原部落来说,是极其有利的条件。多伦为裴安懿倒了一碗酒,“公主大方。”“各取所需罢了,”裴安懿神色依旧淡漠,“通商是对两地的子民都有利的事情。”裴安懿阖眼道:“孤知道你看中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孤的脑子,比起妻子,你更想带回去一个谋士。“”多伦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如今全长安都将公主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是他们的无知,公主是多伦见到过的最聪慧的女子。”“孤不会是你的妻子,但若有朝一日利益相通,孤会是你最得力的盟友。孤这个盟友,你娶回去没用,但若是将孤留在此处,于我于你,都有便宜。”裴安懿转动着手中的碗,“孤与王子,其实是同一类人。”接着,裴安懿不咸不淡道:“孤听人说,多伦王子曾和妹妹从小便入藏修行,后来妹妹体弱病死,多伦王子成年之后才被接入宫中举行册封礼。”多伦喝酒的手一顿。裴安懿依旧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瓷碗,道:“孤与王子,其实是同一类人。”多伦这才读懂这句话的意思,她笑着饮下了面前的酒,道:“怪只怪我那哥哥,体弱多病。”裴安懿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女子,真正的多伦究竟是不是早夭于所谓的“体弱多病”早已无从考证。“只不过,我在草原这般久都没露出破绽,不知道公主是如何看出来的?”“其实没什么破绽,只是孤生性多疑,话本子看多了,于是有了一点点模糊地猜测。”裴安懿将目光移到了多伦左手的薄茧上,“侥幸罢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