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锻闻言先是点了点头,后反应过来之后一滞,“你、你怎的知道这是沁沁她——”王阿花闻言敲了敲对方的头,“你这脑袋,领着朝堂的俸禄怕是都花不明白。这一身如若不是张小姐置办,还能有谁。”许言锻似乎是觉有理,不甚周旋,闲话道:“话说回来,如今人人都穿上了春衣,我瞧着殿下还穿得很——”话还没说完,便被王阿花打断,王阿花笑中有着一闪而过的勉强,道:“虽是入春,难道许校尉没听说过倒春寒的说法么?”许言锻点了点头,“也对,我与你皆习武,自是不惧怕这倒春寒的,是许某考虑不周了。”言罢,忽的又想起张沁沁单薄的衣裙皱了皱眉头,许言锻暗自思索着,去年冬狩自己打回来一只棕熊,熊皮听闻尚能保暖……我们的张沁沁小姐,在春暖花开的某一日,收到了一件非常厚实暖和的熊皮大氅。送礼之人以倒春寒为理由,特意在本就厚实的熊皮下面又加了两层棉花。张沁沁:……第55章 桃园诗会第五十五章宫墙深深,妇人正在素手拆着丝线,在一块帕子上安安静静地绣着花。丝线翻飞,在手中像是一只灵巧的蝶,上下飞舞。妇人见来者到来,面露惊讶之色,随后又即刻露出了慈爱的笑,温声道:“安懿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裴安懿脸上那终日不化的积雪微微松动,扯出一抹淡笑来,道:“孤前几日得了西域那边上好的香料,想分予娘娘。”“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李皇后笑的温婉,“这里又没有别人,叫我嫂嫂便罢。”言罢又对一旁的宫女柔声吩咐道:“去把今年新进的红茶拿来。”裴安懿垂眸,她这位嫂嫂,出身于微,对于这宫中把戏全然不知,像一株瘦弱的雏菊被投入泥潭,沉默着,没有挣扎的力气。但其待人接物又是极其温和的,加上有李家的权势相护,宫里也没什么人过来同她使绊子。成为皇权之上一颗点缀着的珍珠,守着宫中长长的,寂寞的,安逸的岁月,就此磋磨掉一生。时光白白溜走,生命一点一点的消磨在这宫墙之中,可于宫中的女子而言,或许平安就是一件好事。……今日是休沐。休沐对于许言锻意味着什么呢?喝酒!许言锻从前闯荡江湖,虽朋友不少,可大多不在长安,若说在长安的,难免会为了生计奔波,若说有闲又爱酒的,那几乎是在报王阿花的名字了。前些日子许言锻听闻长安郊外有片桃林,桃花开得正正好,于是今日休沐,便约了王阿花一道出行。春三月,桃花开,如今郊外桃林开得正好,一壶清酒,共赏桃花,岂不正好。言及于此,王阿花同许言锻一人手上拎着两壶清酒,徐徐步行。行至桃林。王阿花本以为是,两人执手,把酒言欢,共醉桃林,结果目之所及,全是……全是人!全长安的文人墨客都汇集于此,吟诗作对,舞风弄月,整个桃林热热闹闹。不知她们两人是误入了那一文人派别的诗会。许言锻见此景,呆了呆,咳嗽两声,尴尬到道:“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听闻这片有座桃林。”何谈把酒言欢,何谈执手畅谈——不如大家一起包饺砸吧。王阿花沉默一会儿,开口故作轻松道:“啊哈,无事无事,我们……我们且找一地方去喝酒罢。”喝酒要紧,喝酒要紧。她们有心想避,未料到已然酒足饭饱诗兴大发的书生骚客们却没放过她们。虽一群人醉眼稀松,但不知是谁眼尖,起身叫住了王许两个人。只听那人浑身冒着酒气笑道:“诗友留步,现下我们将将结束宴饮,马上就要传飞花如令,诗友此刻离开,岂不是败坏雅兴。”王阿花回头瞅了一眼许言锻,发现许言锻亦是在看着自己。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般僵在了这里。如今场上所有人目光朝许王两个人看齐。只见走出一女子,中年模样,宽袍大袖,颇有魏晋名士风骨,膀大腰圆,手中的毛笔虎虎生威,使得像一把趁手的利器一般,只看挥毫泼墨,一副大楷工整见于纸上。一首咏桃诗赫然作出。众人啧啧称赞。王阿花趁着众人瞧诗的间隙,回首悄悄同许言锻比了个口型,“你会写诗吗?”许言锻摇摇头,她这双手,拿剑拿刀拿筷子都比拿笔多哇。王阿花闭眼叹息,悄悄挪到许言锻身边,比了个手势,打算趁着众人品诗的间隙,偷偷拔腿就跑。写诗她不擅长,轻功难道还不会么?许言锻心领神会。就在这时,一男子高声称赞,将诗念了出来。“咏桃花。”“桃花粉红香气盛,”“一朵两朵三四朵,”“不如全数到我家,”“我给大家炒桃花。”王阿花正欲逃走的脚步一愣,许言锻亦是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在众人一片称赞声中,王阿花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向着写诗的台子上走去。见她走上前来,只见那仙风道骨宽袍大袖的女子颇为得意地撵着纸拿了起来。亲眼所见。这诗是俗了点,但观其大楷,豪放有力,有金石之气,虽无章法但十分雄迈,王阿花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由衷称赞道:“好字。”又思及这娘子喝了许多酒,许是酒意上来了,如此便说得通了。那女子闻言朗声而笑,接着把手中的大毛笔向前一递,递到身边一瘦弱女子手里。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那女子虎眼熊腰,一支毛笔向前一递,竟叫王阿花品出了三分杀气。那瘦弱女子亦是不假思索,只见笔尖微动,文不加点,一篇诗作已然大成。王阿花又好奇瞅了一眼。这飞花令应当是以桃花为令。这首诗也是以桃花为题,只见纸上用着娟细小楷写着:“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落入泥中作泥巴,飞在天上都不见。”众人又是一阵惊叹。王阿花:……王阿花回首,对着许言锻小声道:“走罢,我们找个地方一道喝酒去。”话音未落,再生波澜,之间那女子喝了不少酒,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处菜刀,朗声道:“诸位,兴之所至,老妇给大家烤只猪肉来助助兴。”言罢,王阿花只见那宽袍大袖颇有魏晋风骨的姨姨,麻利将袖子一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大块包好的猪肉,熟练地切块,放在旁边的小炉子上炙烤。……关于稀里糊涂地加入这场稀里糊涂的诗会这件事情,然后又稀里糊涂地吃上人家的几块猪肉这件事情,王阿花觉得人生迷幻极了。不过她一重生之人,好像没什么立场谈人生迷幻不迷幻这件事情。望着大口吃肉吃得十分开心的许言锻,王阿花依旧觉得自己尚且还有些稀里糊涂的。她们没走成的原因很简单,盛情难却。这群文人骚客比她想象中的热情多了。王阿花尚且没有回神之际,自己嘴巴里已经塞了一块五花肉进去了。桃花纷飞,围炉烤肉,闲话南北,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王阿花同那位颇有魏晋风骨的姨姨多聊了几句。知晓这位姨姨本业竟然是一位。杀猪的。王阿花讶然,许言锻闻言也面露惊诧。怪不得王阿花觉得那字中雄迈豪放,颇有金石之气,因为执笔之人天天挥着杀猪刀……可不有金石之气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王阿花一面嚼着猪肉,一面思索着自己这幅吃惊的模样会不会冒犯到这位雄壮威武的姨姨。毕竟她还吃着人家的猪肉。那妇人似乎是看出了王阿花的心中所想,爽朗道:“你这小丫头,是不是想问俺一杀猪妇人,如何懂得作诗,还学着那些酸文人搞这些诗会?”不等王阿花点头,许言锻先出声道:“对。”那妇人爽朗大笑,丝毫没有受到冒犯之意,操着一口淡淡的北音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朝堂近几年不是老给俺们发些册子吗。”“还叫了几位怀才的秀才教俺们认字。”“平时摊子上不忙的时候俺就去听两耳朵,一来二去也认识了些字。”王阿花垂头,这是裴安懿前些年进言推行的“醒民之策”,教更多的百姓一道认字。看来如今已经小有成效了。“俺一寡妇,平时又没什么事情,”妇人絮絮叨叨,“这不认识了这帮乡亲,大家伙一道开开诗会,过过瘾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