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地方太荒郊野岭了,怎么会大晚上的到这种地方来?蒋翎玉本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听不见什么声音,只是那女人忽然就起身往外走去。女人穿着那种人造皮草和长靴,女孩却穿的单薄,现在的温度应该有零下了,她还只是穿着一件薄棉的睡衣,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经冻红。蒋翎玉试着去捞了一把,她的手轻飘飘地拂过了单薄的身体,而女孩一无所知。忽然,女人往外走去,冷冷地抛下一句:“你等你爸来接吧。”小女孩冻僵的脖子一抬,眼底是不符合这年纪小孩的阴沉,她眨了两下眼睛,忽然站起身上前拉住女人的衣角,嘴唇颤抖两下,喊了声妈妈。没想到这声妈妈刺痛了女人似的,女人将她往后一推,可此时的小孩居然力气这么大,也就是趔趄一下,愣是没松手,反而把女人的劣质皮草拽掉了一点,轻飘飘的毛絮落下,被煤球的温度烧成了灰烬,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你找死啊!”女人翻过身来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孩子踹到了一边的雪地上,又骂了两三句听不明白的方言脏话,她气得一脚踹翻了煤球炉。但在她转身又要走的时候,女孩的牙齿不住打着颤,但还是扑过去抱住了女人的脚踝。她仰着头,身上落了很多脏,下半身的薄裤子已经被融化的雪水打湿。女人彻底不耐烦了,对着女孩的肩膀就重重一踹。变故就在此刻发生了,煤球通红的碎渣本就落了一地,女孩就这么对着压了上去。空气里传来了异常的焦味,碎渣迅速地烧过了薄棉衣,烫到了瘦弱的身体上。蒋翎玉从小也看过许多虐待孩子的大人,包括蒋晚香也是其中一个,她以为自己麻木了。可是看着此时的徐觅翡,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她真是想抽自己一巴掌。瞬间,她想到了当时为徐觅翡做身体扫描检查的时候,那些身上的疤痕。其中有一块最大的旧痕,就位于偏向腋下的位置。和此时她摔下去在煤球的位置如出一辙。蒋翎玉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无比。可女人只是说了句“死拖油瓶”就消失在夜色里,直到她走后,女孩软软地瘫倒了下去,但身体却抽搐了起来。蒋翎玉才看清楚,徐觅翡在哭,她的哭声很奇怪,像是某种动物在呜咽。一边哭,一边忍,忍到身体出现了应激反应,那一块的烫伤足有小孩巴掌大,触目惊心,血肉模糊。还有皮肉烧开的刺鼻味。蒋翎玉发起抖来,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些?这些是什么?她不想再做这样的噩梦了——你快起来,要走回去要求救!她想这样说,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伸出手,想去把那些煤球拨开,她想拿起这些全部倒在女人的身上。这次她感受到了,指尖碰到红色的煤球时一阵钻心的灼痛,所有的场景都消失了。这次她站的特别远,她看见了很远处的徐觅翡,仍旧是很小的样子,但是比那会儿长大了些,一个人蹲在单杠边,身后有一群大孩子笑嘻嘻地朝她的身上泼沙子和泥巴。“快埋了她!埋了她!今天这哑巴演尸体哈哈!”小女孩身上很多伤口,那些脏污的泥巴和砂砾直接撒在她那些露肉的伤口上,血淋淋的,可她也是咬牙一声不吭。蒋翎玉好像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了,她第一次这么想大喊大叫,去推到那群孩子们,可只能看着徐觅翡被埋了进去,埋的只剩下头在外面。她好像快窒息了,脸都隐隐发紫,蒋翎玉也跟着快窒息了。脸上忽然凉飕飕的,她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眼泪。风刮的厉害,把没有夯实的沙子吹向了徐觅翡的眼睛。蒋翎玉顾不得那么多,她想去刨沙子,这次她真的碰到了沙子,边哭边挖,明明就跪坐在徐觅翡的身边,可蒋翎玉无比清楚,阻隔她们的不仅是空间和距离。风越来越大了,可那些风不再将沙子卷向徐觅翡的眼睛,而是往后刮。徐觅翡若有所觉地往旁边看了过去,就在这时,蒋翎玉喘着气和她对视,一滴眼泪掉进了徐觅翡的眼睛里。她看的很清楚,在眼泪坠入的瞬间,徐觅翡也眨了一下眼睛!蒋翎玉急得大喊:“你喊啊!快喊人来!”但徐觅翡没有反应,只是低下了头,她听见徐觅翡的呢喃:“下雨了。”蒋翎玉很无力,这不是自己的梦吗?为什么她不能随意改变?她继续往外刨着沙子,指尖跟刀刺似的疼痛,很快,眼前的所有又消失了。这次不是小时候的徐觅翡了,她看到了长大后的徐觅翡。和此时的面容已经相差无几,她的身边换了一对男女,中年人,她叫他们爸妈,但蒋翎玉确定不是小时候的那两人。他们在一起吃晚饭,有说有笑的,像是平常的每个家庭那样,平淡而温馨。完了,蒋翎玉发现自己居然又在哭,她除了演戏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这么感情充沛的时候。因为她知道徐觅翡拥有这些有多不容易,这应该是她的养父母家中。那对男女还有一个儿子,胖胖的,比徐觅翡还要小三岁,才刚上高一。他们吃完饭之后拿出了一台相机说要拍全家福,可是没别的人来拍,儿子左右摆弄了一下犯难,说没有定时功能。徐觅翡走了出来,接过了相机:“那我来给你们先拍吧。”拍完后,养父母说要拍四人的,可儿子嘟囔:“自拍不好看。”徐觅翡只是笑笑,说没事。她的手机在房间里响了起来,蒋翎玉默不作声地跟着她。是徐觅翡的老师打来的电话,原来这时的徐觅翡在上大学,说要带她进入自己的项目组,为一个剧组做道具任务,报酬丰厚,但接下去暑假都得在剧组里泡着。道具,怎么也是道具。蒋翎玉听见这个关键词的时候,又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的梦了。这是哪个人?徐觅翡自然要去和家人说医生,这时蒋翎玉像是个魂一样飘出来,就听到那儿子在低声和养父母吐槽:“阿翡笑起来真假,她还不如不笑呢!这么虚伪的笑着干嘛?一个感情淡漠的人在做戏,真多余。”蒋翎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还以为徐觅翡已经过上舒心的日子了,她忽然又回想起徐觅翡曾经对自己说过:“我没有家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徐觅翡紧闭的房门,可她知道徐觅翡什么都听见了。蒋翎玉快步走到那小胖子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啪!”蒋翎玉感觉自己打到了实处,她讶然地盯着看自己微微发痛的手心。胖儿子的脚底下玻璃四分五裂,他吓得脸色发白,居然感觉自己脸火辣辣的痛。那时候家家户户流行用吊灯,有好几个大灯泡和玻璃罩组成,这时的声音就是顶灯的一个玻璃罩碎了,刚好掉下来,灯泡忽明忽暗。徐觅翡也匆忙地跑了出来,脸上除了着急没有任何别的表情。蒋翎玉也在瞬间回头,刚好和徐觅翡望过来的视线对上。仅仅一眼,她眼前的世界再次迅速倒退,模糊,直到全部消失不见,蒋翎玉的身上有无数坠落的感知传来,再一眨眼,她在飞行器中。这还是不是梦了?她眨了两下眼睛,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她眼前的巨型屏幕正在播放一则讣告。“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徐家的二女儿徐觅翡在大临城交通中心被人驱车撞倒,当场抢救无效去世,去世时间为十一点三十二分,据悉,撞人的是某位狂热的艺人粉丝,因为看不惯徐觅翡的所作所为才做出疯狂的举动……”蒋翎玉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面前的按钮一通砸,但她感觉到自己任何的力道都变得轻飘绵软,她甚至还注意到屏幕上显示的具体时间,是9月22日。屏幕上放上了马赛克后的照片,一地的血。无数的念头在蒋翎玉的头脑中交织,幼年的徐觅翡,抽搐着的徐觅翡,还有已经被宣告死亡的徐觅翡。那些画面再次从她的眼前远去,更多自己和徐觅翡的记忆涌了出来,又拧成了一缕缕丝线往她的身上钻,蒋翎玉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咚”地一声砸向了前方的控制器。冷意袭来,她睁开了眼睛,胸前还在剧烈地起伏着,背后已经湿冷一片,是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蒋翎玉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喃喃道:“是梦,都是梦,是梦。”她拿出手机一看,莹莹的光落在她的眼底,手机里的清晰地显示现在是3月2日凌晨四点。离那个时间还有半年多。那个梦里的时间清晰地镌刻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极度的不安,还有她看到的那些东西,她居然都记得。那明明不是徐觅翡的生活,起码,不是现在这位徐家的beta会过的生活。那里,似乎根本没有信息素这个概念,她根本就没听到有人说起过信息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