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说,他怂。薛门主这脸色似乎是自己说出一个“不”字,立马就能把自己脖子拧断。 “咳咳……理论上……”沐流熙强忍着嗓子上的疼痛,小心翼翼道:“我是说理论上,‘长生天’或许也能……” 他再次一屁股掉了下去。 血管被一刀两断,红色的液体瞬间喷了出来,溅了满床,不一会儿,在内力的催动下,一只黑色的蠕虫从还没来得及愈合的血管里探出一半,被薛凉月捏住脑袋,抽了出来。 蛊虫钻了进去。 薛凉月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心脏,扯下袖子一缕布条,把莫远手腕草草包扎了一下。旋即伸手把那人揽到了怀里,使莫远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接着缓缓闭上了眼。 梦魇带着天青色,水一样晕开那片阖眸的漆黑,薛凉月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他偏头观察了一下四周——酒肆中? 薛凉月低头,发现自己这次并不是以鬼魂状态出现在梦境里的,缘由不知,或许是‘长生天’和‘轮回井’两者的属性略有区别,抑或是跟自己的融合程度不同。 此时,他戴着黑纱斗笠,一身白色纱衣,与两人初遇时的穿着很像。周围人仿佛这才发觉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也不觉得奇怪,有人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嘿,兄弟。” “我说小白脸,你在这坐半个下午了。”那人颇有些厌恶地盯着他,粗声粗气道,“凭什么你占着这么大地方,叫我们在一旁站着挤,就凭你衣裳白吗?” 那人被他这态度略有些激怒了,指着他,“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站起来,给爷让个位——” 这个字没说出口。 络腮胡愣在了原地。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后半句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悄悄灰溜溜离开了,钻进人群中,还是同手同脚。 薛凉月视若无睹,他只关心莫远到底去哪了,但周围人太多太吵了,他根本找不到那人的身影,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失,他不禁有些急躁。 那是一个半大少年,大约十三四岁,抱着一把铁剑,坐在角落里,脸上挂着纯朴的没有被人心鬼蜮污染过的……愚蠢笑容,正在手舞足蹈地跟旁边人说着什么。 “……我们家,老大的!老有钱了!” 这个人……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是林况。 旁边那人陪着笑,脸上挂着几乎没什么遮掩的贪婪,“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身上有股跟我们一般人不同的……” 薛凉月:“……” 那人站起身,“少爷,我去解个手,回来继续陪您聊!”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几乎藏不住笑意,转身正要迈步。 一根竹竿从一旁橫了过来,蓦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显然也愣了一下,顺着竹竿望去,只见一个那根竹竿正握在一个灰扑扑的……瞎子手里。 瞎子声音很沉,听不出年纪,“放下你偷人家的钱袋。” 瞎子懒得理他,扭头朝着林况的方向,“自己看看你那‘大钱袋’还在不在。” 他到底也不是个真傻子,仰起头,惊愕地看向刚刚与自己“相谈甚欢”的兄台,“你偷了我的钱?!” 他指着瞎子,斜眼瞅着林况,“哟,我看出来了,你们是一伙的,专门来讹路人的……呵,我偏不如你们意!让开!” “喏,收好了。”他把钱袋扔给林况,懒懒道,“以后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呐,小屁孩。” 这个人面貌极轻,只是个子高挑,坐着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他似乎还是个少年。 他好像,长大了很多。 水中央(二) “你什么你?”莫远眉毛一挑,手中竹竿虚虚抵着那小偷儿的喉结,不耐烦道,“快滚!你爷爷今天心情不错,放你一马,把我真惹毛了,有你好看!” 莫远把竹竿靠在桌沿,伸手把布条又系紧了,林况把钱袋塞回怀里,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咳咳,这位少侠,贵姓?” 莫远坐了回去,伸手拿过桌上缺了一角的瓷碗,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看也不看周围人,趴在桌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这里人太多了, 这是一把双刃剑,好处是自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避免引起太多注意。坏处是行事也要拘束许多,尤其是在自己没办法变成旁观的“鬼魂状态”。 …… 薛凉月盯着莫远的背影,忽然发现了一个并不美好的问题——这里时间过去的比他想像得更多。 两年。 那个“节点”又在哪? 想得越多,薛凉月心越沉,他揉了揉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不止一匹! “咚!” 雨水混合着刺骨的冷风,呼啦啦地滚入了大堂! “咕噻哈啦北搭,哈/栗莫落多!” 薛凉月眉头微微皱起。 这里是北庭边境?怪不得这么冷…… 这句话大意是:柔弱的燕人,给我们让出最大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