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辞官,只有这样才能毫无顾忌地时刻陪在阿音身边。分别的第七日,谢清棋拔下黎望头上的最后一根银针,收拾针匣时忍不住走了神。也不知道阿音那里的情况如何了……“你是……谢家小儿?”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谢清棋吓了一跳,扭头对上了黎望的眼睛——不再是懵懂浑浊,而是透着锐利的精明。“黎将军您醒了!您认得我?”谢清棋高兴过头,话说出口自己先无语了。废话,能不认识她吗?当初就是黎望在出征前退了婚约才惹原主忌恨上的。那黎将军对自己的印象想必,不,是一定很差了……谢清棋彷佛被迎面泼下一盆凉水,一时间如坐针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黎望打量她片刻,问道:“音儿的长命锁怎么会在你身上?”谢清棋低头看去,将锁举起来,喉头发紧道:“这是阿音……赠予我的。”黎望久久不语,她的音儿怎么会认定这样一个草包纨绔作为如意郎君?谢清棋脑海中则是有无数个想法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第一反应是黎将军醒来,那现在可以放心去找阿音了。接着便是担心黎将军会不会因从前之事不认可她和阿音在一起。还有,就是她真实的身份……谢清棋深吸一口气,反正早晚也瞒不住,不如她先说开了。“黎将军,我有一事想同您讲。”谢清棋抿了抿唇,郑重道,“我心悦阿音,想要娶她,希望您能够同意。”黎望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说话。他不同意有用吗?自己女儿连定情信物都送出去了。谢清棋又道:“还有就是,我也是……女子。”黎望猛地抬头,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谢清棋与他对视,不躲不避。然后,黎望闭眼转过了身,只留给谢清棋一个背影。不是说就一件事吗?谢清棋收拾好行装,正要准备出发去灾区时,碰到了匆匆赶来找她的花云。花云满脸喜色:“东家,您派去的人来信说,有了天山雪莲的消息。”汴州地界——黄河水混着泥沙拍打在临时搭建的堤坝,黎淮音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大人,东段又出现管涌!”一个衙役慌张来报。黎淮音声音有些哑:“调二、三营过去,先打木桩再填沙袋。”等人走后,黎淮音问道:“徐太医呢?”旁边的人回答:“在救治病人……”话未说完,黎淮音身子晃了晃,一手撑着身旁的柱子才没倒下。落霜连忙扶住她,忍不住开口道:“大人,您必须休息了。”“没事。”黎淮音从怀中拿出谢清棋给她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顿时驱散了眩晕感,“等他们修好这一段。”夜幕降临,黎淮音正在帐内统计今日新增病患的情况,外面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满身泥泞的传令兵走进来:“黎大人,京城密信。”第108章 剩下的……当面念给我听看到竹筒上刻着的“黎”字时,黎淮音目光一怔,几乎是屏住呼吸抽出了里面的信笺。——是父亲的字迹!案上烛火映在黎淮音眸底,摇曳出犹疑,惊诧,欣喜,最后化作一层薄薄的水光。黎淮音喜极而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写信回去,但犹豫一瞬,她还是选择分作三封来写。一封是写给父亲的回信,一封是对萧明烛恢复父亲大将军之职的感谢,最后一封,是她对谢清棋的想念。指腹轻轻摩挲过写给谢清棋的那封信,黎淮音低眉一笑,将它单独放入了一个竹筒中。赈灾半月余,黎淮音每隔几日便能收到谢清棋写来的家书,或夹着一片花瓣,或描着可爱的简笔小画,最近的一封上面画了只小猫,字里行间满是思念。可……谢清棋始终未曾露面,甚至不曾在信中提及有来此的打算。这一点也不像谢清棋的作风。黎淮音除了有些诧异,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她摇头失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无理取闹了。正准备执笔批阅奏章时,黎淮音喉间突然一痒,随即便掩唇剧烈咳嗽起来。“大人!”落霜慌忙命人去喊徐太医。黎淮音勉强直起腰身,指节死死扣住案沿。待咳声稍歇,她才发觉嘴角溢出一丝腥甜。帕子上,几滴鲜红格外刺目。徐太医不敢耽误,一路跑过来,给黎淮音诊脉后语重心长道:“黎大人,您体质本就虚寒,千万不能再这样劳累下去了!”“否则……不等安置好灾民,您就先倒下了!”徐太医叹气,但也束手无策。首辅大人现今所服汤药的方子已是最佳,他还是在看过药方后才意识到药材还能这样佐搭。若非日夜劳累,首辅大人的身体状况不至于下降如此快,到了咳血的地步。只是劝告归劝告,眼睁睁看着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黎淮音实在无法安心休息。她每多批一份奏折,多下一道政令,多熬一个时辰,或许就能早一刻调来粮草,就能多救一村百姓,就能让一个孩子不必失去家人。到赈灾结束,黎淮音已经咳血三次。启程回京时,几位御医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些日子,他们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这位陛下身边的红人出了什么问题。临近城门,队伍停了下来。“大人,前面好像是……陛下。”黎淮音下了马车,远远便看见萧明烛一身玄色龙纹常服,负手而立。她身后还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十几位大臣,只是……仍未见那人的身影。“陛下。”还未等她行礼,萧明烛便已经上前搀扶住她,“淮音,此行辛苦了。”黎淮音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众人,确定谢清棋没有来,她收敛目光,眼神也黯淡了几分。一路上,萧明烛有意让她们父女多说些话,简单关心了几句,让黎淮音明日再进宫奏明情况。见女儿神色疲惫,黎望虽然不舍,也不忍心让她再分出精力陪自己吃饭,一个人回了原来的黎府。黎淮音回到自己府邸时,已是黄昏时分。她刚进房间便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那人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脸颊贴在她颈侧,呼吸温热。“阿音,你终于回来了……”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药香,黎淮音一怔,忽然生出几分委屈,眼圈渐渐泛了红。“……你好像也没有很想我。”她低声道。身后的人闻言,手臂微微一僵,随即低笑着松开了她,“怎么会不想?”黎淮音转身,刚要问她,却在看清谢清棋面容的瞬间怔住——那张原本白皙矜贵的脸,变成了浅浅的蜜色,连带着唇色也黯淡了几分。唯有一双眸子依旧明亮,灼灼地望着她。“你……”黎淮音指尖轻颤,抚上她的脸颊。谢清棋握住她的手,唇角微扬:“被晒黑了。天山雪莲十年一开,我不放心旁人去取,只好亲自去了。”好在她没有白跑一趟。黎淮音注意到她指节上的细碎伤痕,显然是攀山时留下的。原来这些日子……谢清棋是在为她寻药。“……你也不告诉我。”黎淮音眼眶发热,颤声道。谢清棋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那不是怕首辅大人赈灾时分心嘛?”两人安静地抱在一起,勉强纾解着多日不见的思念。黎淮音突然想起什么,仰头看向谢清棋,问道:“出远门月余,我为何一直都能收到你的信?”字迹表明是谢清棋本人所写,绝无他人代笔的可能。谢清棋垂眸与她对视,眼底漾开笑意:“提前写好的。”“提前?”“嗯。”谢清棋声音温柔,“临行前写了三十封,标好日期,命人每隔几日送一封,这样……”她顿了顿,“你就会觉得我一直待在京城。”黎淮音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冷声道:“世子殿下骗人的技术倒是越来越高超。”谢清棋低笑,牵起黎淮音的手腕,“那首辅大人要治我的罪吗?”她的指腹因连日的奔波略显粗糙,黎淮音垂眸,目光落在她手背上那道尚未痊愈的划痕。“……要治。”话虽如此说,黎淮音冷淡的神色却渐渐消散。谢清棋笑意更深:“我都知错了,还要罚啊?”见黎淮音不讲话,谢清棋忙妥协道:“好,该罚!阿音说怎么罚?”黎淮音:“你不是写了三十封吗?剩下的……当面念给我听。”……天山雪莲的药香在药房里层层漫开,谢清棋看着时辰,加入最后的辅药——血珊瑚一两,百年参五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