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中恰好包含了所需的其他药材,就只差心头血了。谢清棋忙喊来萧明烛说明情况,“等下若是我晕过去,还请陛下让太医及时取血,混入汤药中给阿音服下。”取心头血犹如剜心,几乎是必死之举。谢清棋不知道医书所载是否有用,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萧明烛蹙眉道:“你何须用自己的血,天牢中的死刑犯随便抓过来一个便是。”谢清棋摇头:“取血者必须心甘情愿,不能有丝毫勉强恐惧,否则这药引便算不得至阳之物。”萧明烛叹了口气,命所有太医在外面待命,她则亲自守在了房门处。谢清棋取出一根最长的银针,在烛火上消毒。她看向昏迷不醒的黎淮音,眼神渐渐坚定,解开了衣襟。第一针,谢清棋刺入心口上方一寸,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一滴鲜红的血珠渗出,谢清棋咬牙拿起玉盏,将它接住。随后她颤抖着取出一块干净布条,折好后咬在口中。第二针换了位置,刺得更深,鲜血在她胸口处流出一道血线。谢清棋的脸色瞬间惨白,死死咬着布条才没发出声音,冷汗一瞬间浸透了全身衣服。第三针,谢清棋能清晰地感觉到银针钻过她的血肉,她颤抖着调整角度,寻找最后一处特殊的血脉。找到了!谢清棋毫不犹豫地一挑银针。“呜——”一股滚烫的液体顺着针身汩汩流出。她口中的布条已经被咬穿,牙龈渗出的血顺着嘴角流下。谢清棋浑身痉挛,手指死死扣住桌沿,眼前一片血红,可她还是凭借意志力强撑着接住了第三滴血。药汤混入鲜血后瞬间变成赤红色,蒸腾起奇异的热气。谢清棋喂黎淮音喝下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施针,七根银针依次刺入她的穴位,引导寒气外泄。她的动作越来越慢,眼前阵阵发黑。刺入最后一针,谢清棋跌坐在地上,靠着床榻晕死过去。萧明烛听到动静,忙推门进来,入目便是谢清棋上半身全部被血染红的样子。“太医!”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谢清棋身体轻盈,漂浮在空中。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乘坐飞船来到了外太空。心口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取心头血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阿棋……求求你……”似乎有一道哭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明明并不真切,谢清棋却听出了撕心裂肺,连带着她的心也痛了起来。谢清棋想要回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无力地感受着那哭声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混沌的空间内,谢清棋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她耳边。熟悉的闹铃响起,谢清棋下意识地去摸什么,却扑了个空,周围什么都没有。“车辆靠站,请注意安全”,播音女腔的声音传来,谢清棋茫然地看向四周。“谢大夫。”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彷佛就坐在谢清棋对面,“我最近睡不好,你再帮我开点安神的药。”……好吵。谢清棋浑浑噩噩地听着,像个行尸走肉。不知为何,她总是想起那道哭声……那人一定很伤心吧。听了好多好多句莫名其妙的话,谢清棋渐渐习惯了周围嘈杂的声音,索性闭上眼,她有些困了。侯府,黎淮音自醒来后已经三日未阖眼了。她机械地拧着帕子,轻轻擦拭谢清棋额上的冷汗。三天前还神采飞扬的人,如今安静地躺在这里,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她胸口前的那把长命锁光亮如新,上面的裂纹彷佛从未出现过。三日前黎淮音知道自己醒来的真相时几乎是发了疯一般,求萧明烛让太医救谢清棋,不论是取她的血还是剜她的心,怎么样都可以。可太医们没有一人敢这样做,他们还从未听说过心头血能救人,更没想到有人能自己取出心头血。现在谢清棋心脉已破,回天乏术。“阿棋……”黎淮音伏在她身上,额头抵着那只冰凉的手,“你醒来好不好……”“你留我一个人,我没有办法活下去……你曾答应不会负我的,你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这一次也不会食言,对不对?你若是死了……就算负我一辈子……我会怪你的……”天亮破晓,已到了第四日。有人推门而入,黎淮音抬头,看到了一位灰袍道人。“逆天而行,自有因果。”道人轻叹了口气。黎淮音眼底两坛死水微微一动,紧接着那双沉寂的眼睛发出了一丝光亮。“求道长救救阿棋!”黎淮音的膝盖还未弯下,那道人的拂尘已经横空拦在她身前。道人忙道:“大人不可!您是紫微垣中注过名的贵人,这一跪可要折煞贫道数十年道行。”黎淮音怔在原地,再次恳求道:“求道长救她一命!”道人叹气:“也罢,都是命数。也是贫道的命数。”他拿起谢清棋身上的长命锁,只见锁身的纹路立刻泛起了金色流光。道人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在一张黄符上。符箓烧尽,金色流光溢出两道流线,一道没入谢清棋心口,一道缠绕在黎淮音手腕。“心血相连,命数相缠,从今往后,你二人的寿元便系在一处了。”“阿棋……”一声急切的呼喊划破虚空,谢清棋猛然睁眼,她这次听得很清晰,好像这人就在她旁边。鬼使神差地,谢清棋伸出手掌。一把长命锁悬浮在她眼前,散发着柔和的银光,缓缓落入她的手心。相触的一刹那,一道刺目白光劈开黑暗,谢清棋下意识抬手遮挡。“世子?世子醒了!”谢清棋缓缓睁眼,还有些不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竹月哭花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接着是徐太医惊喜的呼声。“阿……音……”谢清棋嗓音嘶哑,若有所感地转动脖颈。黎淮音整个人僵在原地,死死咬着嘴唇,眼珠红得不像样,也不知哭了多久。“我……回来了……”谢清棋努力抬起手,挤出一个微笑。黎淮音扑到床前紧紧握住那只手,止不住地发抖,泣不成声。这好像是第一次,谢清棋的体温低于她。谢清棋正想安慰她,忽然看见一旁还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灰袍道人!他手持拂尘,笑眯眯地看着这边。谢清棋想起在虚空中的所见所闻,问道:“道长,我听到的那个世界……”道人微微一笑:“你心归处,即是真实。”第110章 偏头吻了上去“我心归处……”谢清棋默念,纤长手指轻轻抚上心口,预想中剧烈的疼痛并未出现,只有隐约的钝痛传来。黎淮音担忧地看着谢清棋的动作,见她神色并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谢清棋冲她一笑:“已经没事了。”转头看到道人手中的长命锁,谢清棋目光一凝,隐隐猜到些什么,“多谢道长救了我。”道人摇头:“救你的另有其人。”“首辅大人此次前往陈、汴二州治理水患,活民数万。百姓感念其恩,自发建了生祠供奉。”道人顿了顿,“是以此生功德为代价,换取了这最后一线生机。”数月后。天刚蒙蒙亮,朱雀大街比起平日已是热闹百倍,许多百姓早早地占好位置,等着一瞻这百年难遇的盛事。这日,黎家之女黎淮音与定安侯府世女谢清棋大婚。即便抛开两人将门与侯门的显赫门第,单是当朝首辅和位同三公的凤翊大将军在一起这件事,就足以惊动朝野。更不要说,大将军谢清棋除了统领女皇亲设的巾帼十二卫,在袭位之时还会再加封公爵,而首辅大人同女皇的君臣情谊更是无人能及。本朝第一对记录在官籍中的女子婚事,可谓盛大、热闹到了极致。从黎府到定安侯府的十里长街,每一棵树,每一座牌坊,甚至沿街酒楼茶肆的栏杆上,皆着红锦,挂红绸。整条长街,锦绣如霞,行人无不驻足。有小贩高声叫卖:“世女殿下和首辅大人都尝过的糖人,吃了以后能高中状元,还能有个好姻缘!”“好诶,好姻缘!”几个孩子学舌,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嬉笑打闹。说书人也不闲着,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一拍醒木,“说到世女殿下当初的聘礼,光是抬箱子的队伍便一眼望不见首尾……”黎府门前早已张灯结彩,石狮系着红缎绣球,门楣正中的牌匾被红绸缠绕,目之所及尽是一片喜色。府中下人井然有序地忙碌着,等待着迎亲队伍的到来。黎淮音站在满室锦绣之中,雪肤被一袭红衣衬得愈发清透,精致得好似一尊精雕玉琢的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