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骤歇的刹那,木窗棂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晏陌迟瞳孔微缩,反手将贺氏兄妹推向后窗:“走!“话音未落,三道黑影破门而入,雪刃映着窗外残阳,直取他咽喉。 软剑如银蛇出洞,绞碎半空飘落的窗纸。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暗红的花。晏陌迟背抵八仙桌,玄色衣襟已被划开三道裂口,他却恍若未觉,剑锋掠过冲在最前的刺客喉间时,竟扯出个森然冷笑。 余巧巧跟着房陵军冲进来时,正见晏陌迟反手抹开最后一个杀手的脖子。男人半边脸溅满血渍,眼尾赤红如染朱砂,手中软剑还在微微震颤,剑穗上坠着的墨玉环佩叮咚作响。 “兄弟!“梅成功一枪挑开横在晏陌迟面前的尸首,铁甲上的冰碴簌簌落地,“歇口气!“ 余巧巧扑上去攥住晏陌迟手腕,触手尽是粘腻。她这才发现他小臂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水正顺着指尖往下淌。“援兵到了。“话未说完,忽觉掌心一沉。 晏陌迟眼睫颤动如将熄的烛火,目光在她脸上凝了半晌,哑声道:“余...巧巧?“尾音尚未落地,整个人便向前栽倒。余巧巧踉跄着接住他,被血腥气冲得喉头发紧——这人后背竟还插着半截断箭。 油灯火苗猛地窜高,映亮榻上昏睡之人的面容。贺锦澜绞了帕子细细擦拭晏陌迟颈侧血污,葱白指尖在碰到他锁骨处的旧疤时顿了顿。外间传来茶盏轻碰声,她不动声色地将薄衾往上拉了拉。 “这鬼天气!“梅成功搓着手哈气,铁甲上凝着层白霜。见余巧巧端着茶盘出来,忙起身接过:“余老板歇着,我来!“ 贺金飞捧着粗陶碗暖手,狐狸眼笑成两道缝:“要说这茯茶饼,还是得拿铁釜熬足了时辰。“话音未落,里间突然传来瓷盏落地的脆响。余巧巧下意识朝帘栊望去,却见贺锦澜已掀帘而出。 “我来给陌迟哥哥煎药。“少女鬓间珠花微乱,端着药罐径直奔向灶间。梅成功挠挠头,冲余巧巧挤眼睛:“这贺家妹子,倒比亲闺女还上心。“ 余巧巧垂眸搅动茶汤,浮沫打着旋儿沉入碗底。原着里这位贺小姐,可是晏陌迟少年时定过娃娃亲的青梅。若不是后来贺家获罪流放。她舀了勺红糖放进梅成功碗里,糖罐磕在桌沿发出清脆的响。 “要说余娘子真是晏兄的福星。“贺金飞突然开口,茶碗在掌心转了个圈,“先是收留他大半年,如今又舍命报信。“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是不知余娘子与陌迟,究竟是如何相识的?“ 梅成功呛了口茶,偷眼去瞟余巧巧。却见这女子不紧不慢地吹散茶雾:“他砸坏我半亩菜畦,我便让他劈柴顶债。“说着自己也笑起来,“后来发现他竟能教孩童识文断字,便哄他去当村塾先生。“ “哄?“贺金飞挑眉。 “可不是?“余巧巧指尖在桌面上画圈,“跟他说束修全归他,实则村里孩童的笔墨钱全是我垫的。“她忽然想起晏陌迟握着戒尺教孩童描红的模样,冷峻眉眼在晨光里竟显出几分温柔,与此刻榻上面如金纸的男人判若两人。 梅成功拍腿大笑:“我说他怎么突然要当教书匠!“笑声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飞走,灶间飘来苦涩的药香。贺锦澜端着药碗经过时,裙裾带起阵寒风,碗中汤药却未洒出半滴。 余巧巧起身添炭,炭盆里爆出几点火星。她望着里间晃动的帘影,忽听贺金飞轻叹:“陌迟这些年。过得不易。“茶碗搁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 更深露重时,余巧巧端着汤药进屋。贺锦澜仍端坐榻前,见她进来也不挪身,只将晏陌迟的手腕往衾被里塞了塞。“余娘子辛苦。“少女声音清泠似檐下冰棱,“这里有我照看便好。“ 余巧巧将药碗放在矮几上,褐黄药汁泛起涟漪。她转身去拨炭火,听见身后传来瓷匙轻碰碗沿的声响。火星噼啪炸开,忽然听得榻上人低咳,贺锦澜的惊呼与药碗倾倒声同时响起。 “当心烫!“余巧巧抢步上前,却见晏陌迟攥着贺锦澜手腕,药汁泼了满衾。男人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杀意,待看清眼前人,指节倏地松开了:“锦澜?“ 余巧巧默默退至门边,夜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灶间茯茶饼在陶罐里咕嘟咕嘟翻滚,梅成功鼾声如雷,贺金飞歪在长凳上打盹。她望着檐下晃动的灯笼,忽觉这寒夜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油灯爆了个灯花。贺锦澜将药碗重重搁在案几上:“要吵出去吵!“ 贺金飞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冲梅成功挤眉弄眼:“我这妹子是贺家祖传的炮仗脾气。“他瞟了眼里间垂着的青布帘,“不像那位余姑娘,温温柔柔的。“ 梅成功捻着山羊胡憋笑。案几这头坐着救命恩人,那头挨着青梅竹马,等晏陌迟醒了怕是要演全武行。 余巧巧捧着粗陶碗小口啜饮。红糖姜茶滚过喉头,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颤。这两日策马疾驰的酸痛从腰腿漫上来,连带着前世零碎的记忆在脑中翻涌——书中说贺锦澜为救晏陌迟断了三根肋骨,如今这活色生香的姑娘正叉腰瞪着眼,哪像要遭劫难的模样? “巧巧?“贺锦澜挨着她坐下,男装袖口还沾着麻县令的血,“跟我说说陌迟在村里的事吧。“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碗豁口,“他从前最厌牲畜粪便味。“ “他如今赶骡车可是一把好手。“余巧巧望着帘缝里昏睡的人影。月光漏进来照在晏陌迟苍白的脸上,倒显出几分少年时的矜贵气。 贺金飞突然拍腿大笑:“堂堂大理寺少卿竟在村里当孩子王!“他拎着茶壶给众人续水,“当年他审理户部贪墨案,那群老狐狸被他吓得尿裤子。“ “他教孩子们念《千字文》。“余巧巧轻声道,“有个小丫头总把'剑号巨阙'念成'剑号巨饿',他便在沙地上画了柄剑,剑格处添了个炊饼。“ 贺锦澜怔怔望着跳动的烛火。记忆里的晏陌迟总是一袭月白锦袍坐在海棠树下,连翻书时都要用丝帕垫着指尖。如今听来,倒像是换了个人。 “上元节那晚村里舞龙灯。“余巧巧拢了拢鬓发,“他把自己那件狐裘裹在染了风寒的李家娃儿身上,第二日咳了整日。“ 梅成功突然插嘴:“那狐裘可是御赐的墨狐皮!“喜欢穿书农门粮满仓,我为权臣牵红线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穿书农门粮满仓,我为权臣牵红线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