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外的布告栏，在成绩公布出来的那一刻，就被校领导换上了优等生榜首的照片。 高二年级文科级第一：林喜朝。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首次并列出现在了同一个版面上。 “恭喜啊。” 眼睫微颤，随即肩部的衣料被人轻轻擦过，一股沁冷的苦柠香抵鼻而来，夹杂着倏忽而逝的烟草气。 要下雨了。 一直敛声屏息的柯煜在最后一刻出现。 “……什么地方啊？” …… 柯煜始终紧握着她的手，感受到掌心逐渐有汗湿的黏腻。 林喜朝看他一眼，没吭声。 出电梯就是一独户门位，他在门上输密码。 柯煜把门拉开，在玄关处给她拿了双拖鞋，然后才出声解释。 她往屋里晃了一眼，没有动作，就听见柯煜继续说。 “你要在今天？” 柯煜轻扯嘴角，也回得直接：“放心，不会是今天。” 林喜朝抿了抿唇，坐下来换鞋，跟着柯煜走进去。 家具很少，客厅就一个沙发，地毯，和一块很大的投影屏幕。 “我也很久没来过了，上周的周末才过来，把这儿整理了一下。” 二楼叁间房，柯煜带她去了最里的那一间，推开门是一个小画室。 有些是在千樾山见过的，有些是没看过的，但纸张已经有点泛黄发旧，还有好几张，是和他纹身类似的火把图。 林喜朝转身问，“你带我来这儿，就是看你的画吗？” “你走进去。” 一张张，不同姿态的，但能看出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的---- 林喜朝眼睛倏然放大，一片惊谔。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柯煜垂头点了根烟，然后夹在指间，手背揉了揉眼。 柯煜转了个身背对她，仿佛对墙上的画了然于心，他缓声。 林喜朝跟看过去，在一片碳笔速写里，那一副是唯一用水彩着色过的。 “是你。” “14岁的时候。” “不可能。” “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是看到你了。” 柯煜抖了抖烟灰，继续说：“你妈妈从我有印象开始，就一直在照顾我们家，你仔细想想，你在这之前，一次都没来过吗？” 也是一个雨天。 14岁的林喜朝撑着伞点头。 “哎呀，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妈妈掏钥匙开门，“你站在屋檐下面来，别被淋湿了。” 院子里的花坛被雨水冲刷，一片泥泞。土壤的孔洞里钻出来一群蚂蚁，沿着没被淋湿的坛壁爬成一线。 身上穿着的裙摆很长，裙边贴地，她慌张地掖起，束在小腿弯的位置。 雨水噼里啪啦地溅打在她的伞上，沿着伞杆流下，滑滴在她的腿肉，一绺，又一绺，白裙边被晕出皙白、清欲的肌理。 在不被人所注意的角落，院子的二楼，少年在窗边看她。 啪嗒、啪嗒、啪嗒。 裙边被完全打湿，勒出削瘦匀直的腿型，如果用碳素笔勾型，大概只需要9笔。 他侧了侧头，衣襟被飘进来的雨点沾湿，黏在他胸骨，如同一种戳刺。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柯煜走进来关上了窗，林喜朝看他动作，下意识后退一步。 柯煜将窗把手往上一提，没有否决，他坐下来，开始缓慢地收拾起地上的画具。 “你不知道。” “你成绩很好，但因为学区原因只能上二中，你们二中的校服是红色的，不太好看，所有人走出校门就脱，但只有你穿的最规矩。” 林喜朝彻底说不出话来，僵硬地站在那儿，呆楞地看着他。 其实，还有很多。 他像是单纯地审视一个人体模特般地，去审视那个下雨天蹲他院子里的女生，笔刷涂摹，是雨滴跃在肌理上的轨迹，和那个人没有关系。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对“性知识”一知半解，除了直白粗暴的黄片，就是生活中影像中，那些朦胧又失真的启发。 直到一年过去，他无意间听见阿姨在拜托赵叔，让人出门的时候给她洗一下自己女儿的照片。 照片一张张地从阿姨的手机上，传导至自己的手机。 被伞遮住的主人。 有她在家里，手指比耶，笑出梨涡的样子。 还有她在课堂上，在书桌前，从一个稚童成长为少女，从卡通图案到棉布白裙边。 …… 阿姨很惊喜，不停地说谢谢。 “林喜朝。” 旭日初升，有些东西，就这么破土而出。 他卡着放学时间，在街对面的水吧里等了很久。 这样的环境，柯煜的指间在桌上轻敲，思考着，然后就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认出了林喜朝。 林喜朝也不再是短发，长长的马尾扫过脖颈，校服规规矩矩地拉至最顶，手里捧着一个单词本，走至公交站台。 柯煜侧额看着公交车已经停到下个路口，他推开门出去，朝站台走到她身边，然后故意撞过低头的她，单词本被碰到地上。 她的目光只在单词本上停留了一瞬，心思全在已经驶过来的公交车上，她快速说了声没关系，接过，公交车到站台，她小跑着上了车。 柯煜站在原地，隔着车窗看她往车厢走的身影，屏息。 柯煜细致地揣摩过自己的心想，已然确立。 “爸在一中的理事会，是不是要确定一个助学人选。” “要不要考虑下阿姨家的女儿。” “阿姨照顾了我们家这么久，最近不是刚好到人生日，她一直放心不下她女儿，就当我们送个礼物给她。” 名额人选就是件小事，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他对人很好奇，有关注，没细究是牵扯到哪方面的情愫，但他不再满足于只是窥视。 可能距离拉近，就会变得无聊又残缺。 “你别说了！” “你这样说，我只会觉得你……你很吓人。” 柯煜将地上的最后一只笔刷放进画箱，扣好，旋即抬眸。 林喜朝睁大了眼眸，问为什么。 “我已经给阿姨说了，她也同意了。” “柯煜你把门打开！你什么意思啊！” 他揣着兜一步步走下来，“你生气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拉黑人断联系这种事……”他停了停，“我只能接受这么一次。” “你要是不想让你妈和我妈，哦，可能还有一帮子人一起到局子里来捞我俩，你就尽管报。” 柯煜停在她面前，笑出声：“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不一直是这么个人？” 喜妹就是个拥有着普通心理的女孩子啦，一生勤勤恳恳地努力过日子，没想过会被柯煜这个坏逼给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