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又要步行过去吧?”临风目光还涣散着,坐在地上的被褥间,揉着一只眼睛。“怎么可能!”明熹四处打量着,往储物囊里丢东西,“你快起来,把桌上那小半碗粥喝了,等你穿好衣裳,我们就可以出发了。”“那你要怎么走,”临风慢慢地打了个哈欠,头顶的呆毛跟着晃了一下,“有钱买骡子了?”明熹:“什么买骡子?昨日不是说好的吗,事情紧急,我们直接用法术瞬移过去,其余的,等到了邯岭以南一带再说。”临风把眼里的打哈欠挤出来的泪花眨掉:“不是说,不喜欢在凡间用法术吗?”明熹拒绝回答,手里拿着一沓干饼:“你吃吗?吃几个?”“一个,”临风困倦地瞥了一眼,“——都会不吃。”明熹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饼塞进储物囊。……一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了邯岭南侧的一处山脚,随后走了三里路,进了这一带的一座大城。“我那五个没了踪迹的师侄里,有两个最后一次给门里回信,地点都是禾城。所以我们先查禾城。”明熹说,“先前我们说好的——一切以找巫门门生为先,你的事,遇则办,不遇则随缘,是这样的吧?”临风颔首:“嗯。”明熹看了她半晌,没忍住抬手,把她头顶歪了的幕帘正了正:“戴好了——这一带很可能遇到你们仙门人。”“你不戴一个吗?”临风问。“我就不了。”明熹说,“没几个仙认得我,再者,两个人都戴,反倒惹人注目。”临风奇道:“一个人戴着,不是更奇怪吗?”“不会,因为——”明熹正苦恼怎么给她解释,话刚起一个头,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迎面就走来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穿着不凡,带着一顶装点了绣花的幕帘,小步而慢腾腾地走着。另一个则露着脸,穿着深色短衣,落后幕帘女子半步,扶着她的手肘。明熹默默闭上了嘴:“……”临风若有所悟:“……哦?”明熹:“嗯——懂了吗?就是你想的那样。”“原来是随从。”临风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么贴心。”明熹:“你夸人能有好事吗?”临风笑着,并不否认:“接下来要做什么?”“在此打听消息。”明熹突然看到什么,脚步一顿,朝临风摊开手掌,“之前给你那只小储物囊呢?”临风双手在自己腰间摸了一圈,把滑到腰带后面的储物囊拉到前面:“做什么?”明熹把手指探入储物囊,再拿出来时,指尖多了一小块银子:“你不是想看,该用什么法子把银子给人家吗?”临风顿时来了精神,两眼重重一眨,把先前睡得七荤八素的糊涂劲儿一扫而空,饶有兴趣地抬了下眉梢:“哦?”街道两边,随着日头高上,城内早市逐渐步入尾声,却仍有不少商贩顶着热意寸步不移,期望从少数贪睡才起的贵人手中,再换取今日的最后一份银两。竹篓簸箕交错间,不少遗落的菜叶和粮食碎屑堆积在街旁,被往来的人们一踩,踏成了散着味的黑泥,沤出一股混沌的臭气。明熹来到一个老妪面前,打招呼道:“姨,您又来卖豆了?”老妪坐在街旁的一块石头上,面前摆着一个掀着布的破竹篓子,闻言,她眯起老眼,艰难地辨认着,挤得满脸都是岁月留下的沟壑:“哎……哎,妹,来点豆不?”临风撩起幕帘,凑到明熹耳畔:“你自作多情了,她根本没认出你。”明熹被那声音吹得一抖,脚没动,但把脖子伸到了最长,尽可能和罪魁祸首拉出了最远的距离:“要!还是和上回一样,有多少,我都要了。”老妪眨了眨眼:“都要?”“是,都要,”明熹蹲下身,把碎银子给她,“您这儿还有啥?我都要了。”“唉哟瞧俺这记性!是你啊妹,你一说全都要,俺不就记起来了吗?”老妪一个利落蹦跶就站了起来,抖着手把银子揣进袖口,“还卖蛋——喏,自家养的鸡下了两个,拿来卖咯。”“好好好,我也要。”明熹朝临风抬手,等她从储物袋里掏银子。结果不曾想,明熹手刚抬,掌心里就被一块冰凉的东西一硌。她侧头一看——是一块大小适宜的银子。“哦?什么时候我们两个竟然有默契至此了,我话都没说,你就提前把银子掏出来了。”明熹把银子给老妪,“这些您看成吗?”老妪接过,拿在手里一掂:“哟!多了——”“没多多少,您拿着。”明熹适时朝身后一指,“您瞧,这就是我家小姐——她一向出手阔绰,今儿个难得出门一趟,就图个爽快,您放心收。”“哎、哎!”老妪喜笑颜开,不等明熹把话说完,就飞速把银子往袖口一塞,动作之快,只在一眨眼的功夫,手里就已经空空如也。明熹重新走在街上,一手拎着一袋豆子,一手托着两枚小鸡蛋,转头一看,发现临风笑得意味深长。明熹不用问就知道她没憋好的:“笑什么?银子就得这么给,不是要看吗?看得如何?”临风若有其事地轻叹一声:“我虽五谷不分,不问世事,但也知道,你方才给的第一枚银子,就足以买下这袋长势堪忧的豆子,但那老婆子却只字不提,只待你给第二枚,第二回倒是提了,但心也不诚,显然就等着你那句‘收着’,好多讨点便宜。”明熹无奈:“人家一把年纪了,过得辛苦,这袋又瘪又小的豆子,也是人家一锄头一锄头在日头底下种出来的,由着她讨点便宜怎么了?再者,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此行,不就是为了让她占便宜吗?瞧——”临风顺着她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十几步开外,方才那个老妪颤颤巍巍地背起她的空竹篓,团着那块装豆的灰布,欢喜地去和旁边一个摊位的唠了两句,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汇入了来往的人群当中。“早些卖完,早些回去。”明熹掂了掂那两枚鸡蛋,“银子让她拿到了,家也让她早归了,一举两得,岂非美谈一件?”临风笑意不改:“明巫心怀众生,果真是可叹可赞。”“……拿着。”明熹把两枚鸡蛋塞到她手里,“趁着今日早市还没结束,快从你的兜里拿点银子出来,能花多少花多少,后面几日忙着找人,就没工夫做这些了。”临风低头一看,发现两枚沾满了不明黑黄污渍兼小羽绒、干草渣的小鸡蛋,已经毫无缝隙地贴上了自己洁白干净的手指与手心,不由得皱了下眉。“……”等她再抬眼时,明熹已经走出了十几步的距离,又站到了下一个小摊前。在接下来半个时辰内,明熹不仅买光了五个小摊,还跑进街旁的粮油铺里,买了一大兜稻米,借了人家两个背篓。“拎不下了,把东西装背篓里背着。”明熹放了一个在临风脚边。临风两只手里已经各拎了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小姐也要拎东西吗?”明熹把两袋放进篓子里,把先前那两个鸡蛋和新买来的放一块,手里拎了三袋:“小姐怎么就不能拎了?你这位小姐素来仁善,体谅鄙人这种做粗活的随从,所以特地帮我分担了一些,有什么问题?”临风把手里四袋东西往上提了一下,准备走。“篓子!”明熹说,“篓子还在那儿!放两袋进去背着,这样就不用拎这么多了。”临风把左手两袋洋芋往篓子里一放,反手拎着就走。明熹:“不背?”背什么?把这个摸一把就将手都染黑的脏篓子,垫在她干干净净的衣物上?“不背。”临风坚定道。明熹:“……随你。”“不过,”临风停下,喘了口气,继续拎着走,“你买这么多,打算扔哪儿去?”明熹:“自然有其去处,不能浪费了。”“是么?”临风随意道,“这次又要去喂哪里的猪?”明熹脚步一顿,稍微正色道:“别乱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说多了不觉无趣吗?”大概是因为明熹很少这么严肃地和她说话,临风难得地怔愣了片刻。第28章其实,明熹语气更激烈的话,临风也没少听,毕竟她从前一向以惹她奓毛为乐。至于此刻,明熹的话虽然算不上多么严厉,但临风就是从中听出了认真的意味。临风的怔愣转瞬即逝,但不等她做出更多反应,明熹就已经加快脚步,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