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前的细雨染绿了梅园窗棂,林知夏握着未干的狼毫笔退后半步,端详绢本上渐成的墨竹。 翡翠莲蓬坠子随着动作轻叩砚台,溅起的墨点恰似谭宗明昨夜衣襟上的雨痕。 "此处该用折带皴。"温热的掌心忽然覆上手背,谭宗明带着松烟气息贴近,"像这样侧锋扫出竹节。" 他腕间沉香木珠碾过她尺骨,在宣纸上拖出苍劲的飞白。 知夏数着他呼吸的频率,发现与檐角铁马叮咚声完全合拍。 谭宗明换笔时袖口滑落,露出那道结痂的烫痕,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 她忽然想起元宵夜他说的"双清图",原是指这梅竹相映的澄明心境。 安迪抱着锦盒闯进来时,墨竹正描到最后一片叶。"老谭,你要的乾隆仿宋墨。" 她促狭地眨眨眼,"苏富比那边追问是否要公开竞拍。" 谭宗明执起古墨在端砚上轻旋:"私事而已。"玄玉般的墨块化开时,知夏嗅到熟悉的沉水香,与他常年佩戴的香囊同源。 研磨声里,她瞥见锦盒衬布上绣着"苏氏文房",正是谭母的闺名。 暮色将倾时,谭宗明忽然搁笔:"知夏,帮我个忙。"他解开衬衫领扣,露出颈间红绳系着的翡翠钥匙," 母亲临终前说,这把锁要等画完《双清图》才能开。" 藏书阁最深处的小叶紫檀柜前,知夏握着钥匙的手微微发颤。锁芯转动的刹那,尘封的龙脑香扑面而来。 昏黄灯光下,她看见满柜未完成的工笔花鸟,每幅题跋都写着"赠吾儿宗明"。 "母亲曾是美院教授。"谭宗明指尖抚过泛黄的《雪梅图》,"后来为助父亲经商,封笔三十年。" 他忽然执起知夏的手按在空白处,"这幅《双清图》,该由我们共同落款。" 暴雨突至时,两人正修复被虫蛀的《梅谱》。谭宗明赤脚踩在梯子上补画,知夏在下方调色。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整座梅园陷入黑暗,她本能地抓住他垂落的衣带。 "别动。"谭宗明就着闪电余光跃下,沉香木珠散落一地。 他握着她的腰退到安全处,掌心温度透过真丝旗袍:"当年母亲也是这样护着父亲躲过地震。" 雨帘中亮起应急灯的暖光,知夏发现他后背洇着血痕,是被画框划破的。 她撕开旗袍下摆包扎时,谭宗明忽然握住她手腕:"这道疤,是十八岁在纽约被抢劫留下的。" 他引着她的指尖划过腰腹旧伤,"这个,是收购德国工厂时遇袭......" "谭宗明。"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唤他,声音浸透了雨水的潮意。 窗外紫电映亮两人紧贴的身影,他腕间《心经》刺青在她掌心发烫,像团将熄未熄的火。 翌日放晴,梅园涌入大批媒体。谭宗明在镜头前展示复原的宋代梅花妆奁时,知夏正为游客演示螺子黛制法。 他忽然执起她的手腕,将新研的黛粉抹在她眉间:"《太平御览》载,画眉深浅须问君。" 当晚热搜#谭总画眉#后紧跟着#古法妆奁复原#,点赞最高的评论是:"他看她的眼神比拍卖会的汝窑还珍贵。" 深夜的藏书阁,知夏在《双清图》角落钤下私章。 谭宗明忽然握住她执印的手:"母亲说过,这方田黄章该用在最重要的作品上。" 朱砂印泥在绢本绽开时,他低头吻在她腕间莲蓬坠上,惊落了案头白梅。 梅雨初至那日,谭宗明驱车带知夏来到临湖别院。 推开雕花门的刹那,满墙未装裱的画作惊得她屏息,全是她策展时的侧影,或俯身调试灯光,或仰首凝视展品,最新那幅竟是元宵夜共点长明灯的场景。 "这些年我收藏过无数艺术品。"他自背后虚拢住她,"唯有这些,舍不得让外人看见。" 知夏转身时,翡翠莲蓬撞上他胸前的平安扣。 谭宗明忽然解开衬衣第三颗纽扣,露出心口处的墨竹刺青,正是《双清图》中她画的那枝。 新刺的线条还泛着红,随心跳微微起伏。 "母亲说情字如梅,需经霜方艳。"他将她指尖按在刺青上,"这三十年的风雪,原是为等你来题跋。" 窗外忽起笛声,惊得锦鲤跃出水面。涟漪荡碎满池倒影时,谭宗明腕间的沉香木珠终于与她的翡翠莲蓬严丝合扣。 梅香透过窗纱漫进来,将未干的《双清图》洇成永恒。喜欢风起扶柳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风起扶柳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