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又坠入了那个轮回的梦魇。 目之所及皆是猩红,血雾翻涌如海潮,褪色的经幡在腥风中猎猎狂舞。 玄铁锁链爬满冰霜,自她四肢蜿蜒至青铜刑架,脊骨被凿穿的伤口早已凝结成暗紫痂块。 褴褛的素纱下遍布鞭痕,有些深可见骨的地方仍在渗出细小的血珠,可她连颤抖的力气都耗尽了。 “剐了这妖女!” “拿她祭天!” 鼎沸人声裹挟着罡风扑面而来。 祭坛下攒动着数不清的面孔,扭曲的眉眼间翻涌着相似的憎恶。 忽然有人振臂高呼,霎时万千声浪如惊雷碾过山脊:“祭天!祭天!祭天!” 她掀起被鲜血染成暗红的睫,望着那道踏碎光尘而来的身影。 青年玄色衣袂翻卷如墨云,掌中祭渊剑吞吐着幽蓝寒芒,剑身上映出她破碎的倒影。 蓬乱青丝间垂落的,是一张染血也难掩殊色的面容。 “这次倒是来得快。” 白苓唇角扯出讥诮的弧度,被铁链禁锢的手腕忽然发力,任冰棱割开肌肤也要扬起脖颈。 “怎么,怕我这次骨头太硬,戳不穿么?” 这是白苓第几次做这个梦,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只要她不愿意按照命令去找主角团扮演恶毒女三以及攻略男二,命书就会把她拉进这个梦里,让她一遍又一遍经历世人讨伐、一剑穿心的命运。 梦过太多遍了,她连这位男主表情些微的波动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青年第N次把祭渊剑插进她的心口,剑锋破开皮肉的刹那,她竟迎着利刃绽开笑靥。 像个疯子一样。 又或者,她本就是个疯子。 殷红顺着祭渊剑的纹路蜿蜒成妖异的图腾,青年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千百次轮回中,他第一次露出错愕的神情。 剧痛如潮吞没意识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癫狂的笑声刺破苍穹。 虚空里骤然炸开金石之音,鎏金命书浮现在混沌中,篆文流转似星河倾泻。 那声音裹挟着天道威压直刺灵台:“花妖白苓,再问最后一次,你可愿完成任务?” “若我说不……”她舔舐着唇畔血渍,眼底戾气翻涌,“你又待要如何?” “灰飞烟灭。” “哈!”白苓忽然笑得花枝乱颤,腕间锁链叮当作响,“好个天道命数!做女配要死,不做亦要死,倒不如……” 她猛地贴近命书,染血的指尖虚抚过鎏金篆文,“大家都入黄泉?” 命书:“欲破死局,仍有一途——令男二林惊鹤情根深种,再以祭渊斩杀他。” “先爱后杀…可真会玩。”她指尖轻叩刑架,冰晶簌簌而落,“何必这般迂回?直接杀了不成么?” 命书避开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问:“花妖白苓,你可愿完成任务?” 白苓望着腕间深可见骨的伤痕,忽觉这永无止境的轮回比死亡更令人作呕。 她将染血的发丝别至耳后,露出个极尽妍丽的笑容:"带路。" 命书:“攻略男二之前,你应该先找到世界男主,取得他的信任,加入捉妖小队中。” “麻烦。”白苓甩了甩刺痛的手掌,望着虚空尽处渐次亮起的命轨星辰,眼底猩红愈盛,问,“那男主又在哪?” 命书曰:“东海之畔,宝珠村。” ** 东海潮生处,宝珠村枕浪而眠。 这日铅云垂坠欲压檐角,海天交界处腾起袅袅烟霭。 忽有流云织锦自九霄垂落,雾绡轻扬间,明珠在绣绷前抬首,针尖戳破了指尖。 殷红血珠滴在并蒂莲纹上,她却怔怔望着竹榻上的男子。 蹁跹睫羽昭示着少女心事,雪白的双颊飞上了两抹胭脂似的红。 少年郎君鸦青长发逶迤枕畔,苍白面容似浸过月华的珍珠,睫羽垂落时在眼睑拓下蝶翅般的影。 他怎么这样好看—— 珍珠做的肌、玉捏的骨,瞳仁幽黑得像是两颗墨玉。 明明是个男人,却那样的清澈妩媚,像是一溪清亮的水,叫人一见,便丢了一颗心。 "青谙..."她无意识摩挲着绣架上未成的嫁衣,珊瑚珠似的红从耳尖漫到脖颈。 潮声漫进窗棂,她想起数月前那个黎明。 当她赤足踩在沁凉沙滩上迎接晨曦,浪沫却卷来一具苍白的躯体。 海水浸透的素袍紧贴着劲瘦腰身,湿发间隐约露出眉间一点朱砂痣,恍若龙宫偷溜出来的鲛人公子。 “姑娘大恩,在下无以为报。” 苏醒后,他倚着鲛绡帐轻笑,腕间银铃随动作泠泠作响,“待我修书让商队送来南海珊瑚树,权当谢礼。” 他说他叫青谙。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明珠想。 他说来自更南方,是个海运客商,乘船运送货物至于东海之上,不幸遭遇海盗劫财害命,情急之下跳船入海才保全一条性命。 明珠真的很喜欢他,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可他休养好了身体,就要乘船离开回家乡去。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只希望那一天来得慢一点。 可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也很快,光阴似箭,那一天,悄无声息地就来了。 他离开的那一天,明珠躲在一处默默垂泪,两只明亮杏眼蒙上忧伤的水雾,甚至不愿去送他登船。 可青谙却没走,他没有坐上那艘返回他家乡的船,而是返回宝珠村,找到了坐在破旧渔船里、眼睛哭得红肿成两只大核桃的明珠。 “明珠,好明珠。” 他搂住她,温柔抚摸她的头发,柔声细语,“我不走了,我便留在这宝珠村,与你结为夫妻,生两个胖娃娃,一个是女孩像你,一个是男孩像我,好不好?” “好。”明珠喜极又泣。 他们就要成亲了。 一想到此,明珠一颗心便似在甜蜜中浸过一般,欢喜得不得了。 “祭司阿娘在吗?” 此刻檐角风铃骤响,惊破少女旖思。 明珠慌乱起身应门,险些带倒绣架。 门外青年一身粗布蓝衣,笑起来时却如春阳破云:“祭司阿娘可在?” 明珠摇头:“阿娘去祭坛守珠了,风阿兄若有什么要紧事,可以直接去祭坛找她。或者你现在告诉我,我晚上再告诉阿娘。” “行。”风逸之了然点头,“那我自己去祭坛找他。” 他正提步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下脚步转身,笑问道:“明珠阿妹过两日要成亲了吧?” “是。”明珠羞赦应道,满面红云垂下了头,“就在五日后。” 风逸之:“提前恭喜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阿兄我吃酒。” 明珠抿唇笑:“那是一定的呀。” 见她不自在,风逸之也不过多调侃,说了几句客套之言,便拜别朝着祭坛方向走去。 祭坛是宝珠村供奉宝珠的地方。 宝珠村,原先并不叫宝珠村,它只是东海之边一个贫穷、普通还没有名字的小渔村,并没有如今的富足。 之所以改名,是因为在几十年前,某个村民在东海边捡到一颗圆润晶亮的大珍珠。 原先村民们只是把它当做寻常宝物,但渐渐地,他们发现只要在宝珠前许愿祈福,那一次出海必然风调雨顺、满载而归。 从此,村民把这颗宝珠供奉为圣物,为它建造祭坛,挑选出专门的祭司守护供奉宝珠,也负责祭祀祈福之事。 明珠的阿娘便是这一任的祭司。 风逸之去找她为了替自己祈福,但并不是为了明日的出海打渔,而是为了一个月后他上京赶考之事。 宝珠村的村民世世代代都是渔民,而二十年前却来了个文雅秀才。 那秀才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因为瞎了一双眼睛而无法参加科举,满腹才华无法施展,一腔忧愤直至病终。 临终前,他死死抓着儿子的手,睁大一双枯槁黯淡的眼,千叮万嘱:“吾儿,定要高中。” 说完,他便撒了一双手。 风逸之就是那秀才的儿子。 他苦读诗书多年,就是为了那一个月后上京赶考,来日金榜题名完成父亲夙愿,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差错。 却不想三日后,打渔归来的风逸之抱着被海水浸湿的《策论》缩在礁石凹处,趁着天光尚亮准备温习一番,却忽见七道白虹贯破铅云,有一行白衣飘飘的人自天而降。 “风公子。” 其中一人袖中飘出的金箔拜帖悬在半空,墨迹遇水不化,“崤山无方宗,恭候多时了。”喜欢攻略白切黑疯批妖鬼三十六式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攻略白切黑疯批妖鬼三十六式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