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杨嘉仪鬓边的碎发,沈知韫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拢到耳后。 这个动作让杨嘉仪心头一颤,这几日她总是想起前世。 前世她最厌烦沈知韫与自己这般亲昵,总觉得他是在束缚自己。 如今,她才明白,这是极具珍贵的温柔。 沈知韫却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拢在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踏实,带着淡淡的书墨香。 “殿下。” 沈知韫轻声唤着她: “无论发生什么,微臣都会在您身边。” 远处大理寺的钟声传来,惊起一群夜鸦。 杨嘉仪靠在他肩头,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发紧: “我是有些担心...…” 担心历史重演。 担心你再次因我卷入纷争。 担心这一世依然落个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这些话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一世,她不仅要改写命运,更要好好珍惜这个始终将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三日后·长宁公主府—————— 雨打檐铃的清晨,沈知韫执伞归来时,大氅下摆还沾着御史台阶前的泥水。 “殿下。” 他轻轻唤她,嗓音比平日里还要低三分,像怕惊碎一室静谧: “宋太傅……今晨出京了。” 沈知韫来时,杨嘉仪正挑着熏笼里的香灰,闻言她手中的银簪突然坠地。 香灰簌簌腾起,迷蒙了案上那封刚拆的诏书拓本:【朕承天命,御宇廿载,夙夜忧勤。太子景琰,性非和顺,地实寒微。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暴犹存,素无仁爱。岂可仍居储位,秽乱乾坤?即废为庶人,幽于别宫。凡东宫属官,流三千里。】 沈知韫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时,窗外惊雷炸响,震得案上鎏金烛台微微颤动。 “还有这个。” 他声音极轻,像在念一道催命符。 杨嘉仪指尖触及绢帛的刹那,难免心头一颤。 绢帛缓缓展开,铁画银钩的朱批如血刃出鞘: 【太子太傅宋翊,左迁柳州司马。秘书郎宋言初,黜为中书省正字。】 “柳州...…” 杨嘉仪盯着上面那个被朱笔圈过的地名,印象里那里是蛮荒边鄙且又是瘴疠之地,宋太傅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住的。 “他还在的。” 沈知韫忽然出声,惊破她的恍惚。 杨嘉仪一愣,抬眼时正撞进沈知韫幽深的眸子,那里面翻涌着前所未见的暗潮。 “宋大人虽贬为正字,却仍在中书省当值。” 他解下大氅的动作比往常重了些: “殿下,可需召见?” “哐——!” 熏笼翻倒的刹那,香灰如雪浪般倾泻而下,在青砖地上铺开一片苍凉的霜色。 沈知韫立刻屈膝蹲下,官袍下摆浸在香灰里也浑然不觉。 他拾捡碎瓷的手指很稳,可杨嘉仪分明看见——他腕骨凸起的那处,正随着呼吸微微发颤。 就像前世她为宋言初哭闹时,他站在廊下替她撑伞时,伞骨在雨中颤动的弧度。 杨嘉仪看着蹲在地上的沈知韫,扬起的灰雪落满他的肩头,像是一场无声的控诉。 “驸马。” 她突然唤他。 沈知韫动作一顿,半片瓷盏在他掌心折射出冷光。 沈知韫没有抬头,可后颈绷紧的线条却泄露了情绪,他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等她说要接济宋家,等她说要见宋言初,等她再一次为那个人撕碎他的体面。 他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这样就能少痛一分。 杨嘉仪望着他肩头簌簌滑落的香灰,忽然心如刀绞。 她终于明白:在这场“雪崩”里,最先被掩埋的从来都是沈知韫。 窗外雨丝绵密,檐角铁马在风中轻响。 杨嘉仪忽然蹲下身来,她轻轻托住沈知韫的手腕,指尖在他绷紧的腕骨上摩挲了一下: “松手。”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 “当心碎瓷,割破了手。” 沈知韫的指尖下意识蜷缩,那半片青瓷却已被她小心取出。 天光透过窗棂,在瓷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晃得他眼睫微颤。 “起来。” 她扶他时用了力,掌心贴在他肘间,温度透过官袍面料烙在皮肤上。 沈知韫顺着她的力道站起,却在起身瞬间被她按坐在椅上: “别动。” 杨嘉仪半蹲在他膝前,执起他的手对着光细细查看。 方才被瓷片硌出的红痕横贯掌心,她忽然低头,唇瓣几乎贴上那道痕迹: “还好还好,没有破。” 沈知韫呼吸一滞。 她的气息拂过掌纹,像春风吹化最后一块冰。 窗外的雨丝忽然密了,打在琉璃瓦上铮铮如琴弦崩断。 “殿下,会心软的吧。” 沈知韫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滴墨坠入清水,霎时晕开满室晦暗。 他望着杨嘉仪,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线上。 “宋太傅六十有三,如今赴任柳州司马……怕是凶多吉少。据说柳州瘴气最盛时,连飞鸟都会从天上栽下来。” 沈知韫隐忍不安,却也只敢先提起宋太傅试探。 “柳州……那是十去九不还的瘴疠之地。父皇这是要东宫旧部,彻底绝了念想。” 沈知韫看着杨嘉仪毫无波澜的眼睛,她说这话时就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父皇这么做,怕是想着借瘴杀人,三朝元老病逝贬所,不比看见血溅刑场更具有天家威仪的震慑力么? 说是没有赐死,可又哪里给了活路?朝堂上的事,何时轮得到我来心软?” “殿下……那宋言初呢?九品正字……” 沈知韫音色温润如常,假装不是故意提起,然而他一开口却字字剖开血淋淋的现实: “是寒门举人熬资历的起点,可对世家子弟来讲却......” “是羞辱。我知道的。” 杨嘉仪抬眸,眼底映着窗外青灰色的天光,竟冷得像块浸在雪里的墨。 “正适合宋言初。” 杨嘉仪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宋言初素来以'五姓七望'自矜,如今屈居九品却仍能在中书省行走——” 她轻笑一声: “这折辱,比流放更叫他难受。” 沈知韫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看见她唇畔的笑,像柄出鞘三分的匕首,哪里还能看出半分对宋言初的旧情?喜欢公主娇软撩人,权臣们都失控了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公主娇软撩人,权臣们都失控了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