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年纪尚幼缺乏管教,那样拙劣的陷阱你难道看不出来?”郑希言逼视。呃,看出来了。裴宣有了一点心虚。郑希言已经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答案,露出果然如此的冷笑。看出来了还要踩就是想在子书谨面前陷害小七,呵,郑希言习惯性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鸽血石戒指,继而遥看向后殿方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长乐宫的小学堂里漏出微弱的光亮。呃,小不点在那儿?所以郑希言守在门外?大冬天的那儿四面漏风还没地龙,好惨,幻视以前她被关里头郑希言揣着烤红薯在门外等她了。郑希言收回目光冷冽的落在裴宣脸上,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但裴宣就是知道郑希言对她厌恶至极。“以为凭这张脸攀上太后就高枕无忧了?”她的目光如刀一般一寸一寸扫过裴宣五官,如此相似的五官甚至是神态,她却只能想到枯槁如柴的裴宣躺在棺椁中的样子。那样怕疼的人几乎将一身的血都呕尽了,最后手脚惨白一丝血色也没有的被封入棺椁。她死时才二十岁,那么年轻,那么年轻。不过才五年好像所有人都要将她忘记,年年岁岁装模作样的人也终于找了新欢,为了这个心机深重的新欢甚至重罚裴宣的女儿。可哪怕再像,也终究不会是裴宣。昭帝年二十突发恶疾暴病而亡,未及等幼女出生,史书盖棺定论,她的一生便这样草草落幕。郑希言眼中起一抹晦暗:“你真以为太后待先帝情深义重?”她缓缓靠近,肃杀的血腥气随之而来,眼眸中的嘲弄几乎溢了出来:“你可知先帝是怎么死的?”我当然知道,我还经历过了,求求你个乌鸦嘴赶快把嘴闭上吧,再说下去我怕我第二条命也保不住了。裴宣还没扶额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两人齐齐回过头,后殿小学堂的门被从内推开,子书谨站在阶前,正冷冷看着她们。裴宣跟个落汤鸡似的,长发散落还跌坐在地,郑希言一副亲密至极的模样凑到她耳边。子书谨面色骤然一冷:“未得有召外臣不可留宿宫中,平南王还不出宫?”郑希言第一眼看向了子书谨背后,小学堂不大,以前是裴宣上小课的地方,子书谨选的地方,四面环水只有一条栈道,派人把住栈道就无路可走只能凫水。裴宣倒不是不会,只是她只会狗刨动静又大又丢人,所以很少成功跑脱。四面环水的冬天真的很冷,里面都是石板石桌,趴上去跟卧冰求鲤也没什么区别。裴宣小时候身强体壮都受不了,别说裴灵祈身子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她打娘胎里体虚,冬天早上风大一点都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病很久。“陛下已从午时到如今水米未进,太后难道还要相逼?”快四个时辰啊,这大冬天的训四个时辰那小不点真的能受得了吗?子书谨不为所动:“陛下顽劣,今日敢作弄文臣明日难保不会诛杀忠良,哀家惩戒陛下何时轮到平南王插手?”郑希言讥诮的冷笑了一下。裴宣觉得她想吐槽诛杀忠良不是裴家人的拿手好戏吗?裴宣很赞同,裴宣不敢说,以前郑希言也不敢。郑希言以前还是个只想当将军建功立业的好白菜,但她现在好像长疯了,变成了杀人如麻的食人花。但可能因为顾忌裴灵祈,郑希言最终没说。“陛下幼年失怙,太后正言厉色,本王不想着陛下还有谁能想着陛下?早早就到黄土底下的先帝么?”裴宣觉得正言厉色这词郑希言还是美化了,她估计更想骂子书谨心狠手辣。裴宣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简直能当郑希言的同声翻译了,转头就看见郑希言冷冷瞥了她一眼。“何况太后当真是因陛下顽劣,还是因为旁的什么阿猫阿狗谁又能知道?”说罢郑希言旋身而起,湖蓝色大氅卷起一片细雪:“陛下年少聪慧,本王一个外臣都能察觉不对何况陛下?”裴灵祈这小破孩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用的夹子,那她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还是单纯报复一下我抢她母后?裴宣心中一沉,旋即想郑希言你挺机灵啊,这你都知道?郑希言直面子书谨当仁不让:“先帝早逝,太后孀居已久,主少母壮,还望太后顾念陛下,莫要失了体统。”这话说的很重了,几乎在明指子书谨豢养面首,她好像就昨晚才去的紫宸殿把?郑希言怎么这么清楚?平南王耳目遍布消息灵通还是她今天早上跑路的时候被郑希言听出了不对?郑希言的武学天赋与裴宣不相上下,她们俩虽然在经史子集方面都属于一窍不通半个文盲,但好在根骨都还不错。裴宣当了皇帝以后就跟笼子里的鸟没什么区别,相应的她给了郑希言极大的自由,代替裴宣去过她想去的所有地方。她去武当比过武,去塞北看过千里黄沙,也去南海剿过海匪,数年后郑希言的武功裴宣也只能望其项背。虽然没跟子书谨打过,但按裴宣估计她们俩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子书谨能听出她跑了让广百出来,郑希言应该也能听出来。藏拙你不会吗?知道了非要说出来,你这个傻缺迟早死于知道的太多。子书谨依然冷淡丝毫不以为耻:“哀家行事,无须平南王置喙。”子书谨行事一向如此,郑希言你想给死人讨个说法是不可能成功的,放弃吧。“宫门下钥,还不送平南王出宫?”郑希言眼里闪过几分盛怒,但宫中毕竟是太后的地盘,城外西山校骑大营才是她的大本营,在此地确实不宜硬碰硬。半晌还是只能冷冷留下一句:“明日一早臣会再觐见陛下。”说罢转身拂袖而去。“……”我以为你会硬气一点直接闯进去了,果然你也对这里对子书谨有心理阴影吧。郑希言从小跟裴宣一起在子书谨手下接受摧残,但跟子书谨算得上一对正常师生。虽然子书谨教书苦人苦己,奈何郑希言从小立志吃得苦中苦,我要当上将军!郑希言跟子书谨对上基本都是因为裴宣,结果裴宣死了她们的矛盾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看见裴宣还是五味杂陈。“怎么弄成这样?”子书谨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微微蹙眉。因为郑希言看不得有任何人长得像先帝企图取代先帝的位置,顺便给裴灵祈出出气。“下官夜半出来腿疼不慎落入湖中,惊动了平南王。”郑希言我再救你一次,逢年过节记得给我多烧纸钱。什么失足落水只湿上半身下半身完好无损的?不过又是想袒护某人。子书谨朝她伸出一只手来。裴宣悚然一惊。半点不敢搭上去:“下官一身脏污,不敢连累太后。”只是她明显还没适应好上了夹板的腿脚,一动就钻心的疼,她刚一晃子书谨就稳稳接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子书谨的手很热,她内力高强,据说若是想能一年四季体温如常,毕竟有内力运转,但是前几次她手冷的跟冰一样。子书谨扶住她,裴宣慌忙低头:“多谢太后。”子书谨神色如常微微颔首:“走吧。”去哪儿?当然是回前殿,长乐殿前殿有浴池华服还有暖炉,跟后面这个鸟都不停的地方有天壤之别。她也知道那里有一扇小窗户,如果裴灵祈打开窗势必会看见母后搀扶她离开的场景。母亲为了一个面首重罚我,甚至把我关在孤岛一样的楼阁扶她的宠儿离去,那个人说不定还陷害我故意让母后看见的。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这太残忍了。别说五六岁的裴灵祈受不了,十三岁的裴宣也受不了,十三四的裴宣甚至想过真的怀里揣把刀去捅了她爹,只不过很遗憾被羽林卫给搜出来缴械了。好在缴械她的是看着她长大的姨姨选择假装没看见放过了她。裴灵祈就没这样的运气,她被当场抓包了。她还太小没有亲信没有依靠,郑希言虽溺爱她,但郑希言一年到头至少有八个月在打仗,不是打仗就是在边疆构筑工事,她能依靠的只有娘亲,娘亲要是有新的人她肯定会害怕。因为她没有母亲。裴宣有点想回头,看看那扇窗户开没开。“陛下已经睡了。”子书谨平静开口。嘶,别不是被打晕了吧,看郑希言那个不罢休的架势这一次裴灵祈肯定没好果子吃。无人知晓的角落,小小的窗户缝里裴灵祈咬住自己的袖子哽咽着抽了抽。看见有人要回头她赶快把窗户缝合拢,又悄悄的往外瞅,可惜母后最终没有回过头来,裴灵祈抹了抹眼睛终于忍不住缩成一团小声呜咽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