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僭越了!”南流景眼中寒芒闪过,周身灵气如汹涌怒潮般疯狂翻涌。 刹那间,房内温度仿若坠入冰窖,急剧下降。以南流景为中心,周遭水汽迅速凝为寒霜,眨眼间,地面就像被铺上了一层银白的纱。 明明怒极了,可他却还压抑着。 对此,江夜雪仿若未闻,神色淡定自若,嘴角轻勾,浮起一抹略带嘲讽的轻笑,右手随意地搭上南流景的肩头,稍稍用力,便将他稳稳地按在了椅子上。 江夜雪居高临下俯视着南流景,脸上温和的面具彻底褪去,露出冰冷的面容,冷笑道:“小少主,若不是因为天魔劫,你以为我乐意多管闲事?” 若不是星星的嘱托,你以为我会一次次涉险救你?真是可笑至极。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江夜雪言辞愈发尖锐,他紧紧盯着南流景的双眼,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小少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那些所谓为人着想、自我牺牲的做法特别伟大?我告诉你,那简直愚蠢透顶,还净给别人添乱。” “你身为仙门弟子,淡梦居首徒,为大义舍生度化怨魂,这本无可厚非。但你别忘了,你不仅是南流景,还是云梦九歌的少主!你身后,是整个云梦九歌上下,你的生死,关乎着云梦九歌所有人的命运!” 简而言之,就是告诫南流景珍惜他自己的小命,他的生死关乎到很多人。 闻言,南流景身形一震,目光瞬间凝滞,眸中的神采也渐渐黯淡下去,一片墨色中倒映出江夜雪冷峻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红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咬着牙,声音冷得如同冰碴:“该如何行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不劳师兄费心!” “呵呵,我自是不会再管这闲事。”江夜雪收回手,转身便走,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道: “你昏迷了四日,按路程,易三公子应该快到了。少主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让慕夫人信服你的说辞。” 说罢,他没有回头,径直推开竹门,大步走了出去。“砰” 的一声,竹门重重关上。 南流景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真的错了吗? 这个念头一起,刹那间,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 青云幻境、不归陵中,江叔愿为救他这个不相识的而不顾生死;云梦九歌时,慕夫人殷切的教导与期望……这些画面如汹涌浪潮,一次次冲击着他的理智。 头,痛得要炸裂开来,南流景痛苦地抱住脑袋,心中有股声音在呐喊: 我是云梦少主没错,可我也是南流景啊!我身兼护卫云梦的职责,可我也是我自己,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杂念;世人皆有私欲,凭什么独独要求我清心寡欲! “师兄……我、没、错!” 南流景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也带着几分迷茫 。 因着那份迷茫,他心中那股叫嚣着他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大,大有掩盖其他一切的趋势。 那道声音说:“你可是云梦少主,而江岁新他不过个凡人炼器师,他有何资格管教你。” “江叔他不顾性命救你,你怎可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诋毁、辱骂!” “这种人,你怎么可以让他存在?乖,除掉他,待江叔回来,他定会高兴的,杀了他!” “江叔……会回来……”南流景痴痴看着手中的红绳,神情愈发恍惚。 那充满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对,江叔会回来的,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怎么可以因为江岁新的片面之词而放弃他!” “不,我没有……没有放弃。”南流景反驳。 “那就杀了他!除掉一切与江叔不利的人!” 南流景没有回答,只是不断摇头,脑子好乱,让他没办法思考。可潜意识里,他很清楚他不能这么做。 可那声音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又道:“别怕,你不想动手,可以交给我来,我来解决一切。” 攥着红绳的力道突然一松,南流景茫然看着只有他一人的房间,“你……是谁……” 这里明明没有其他人,但那道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我?我是能帮你解决所有问题的人。” “不,我不需要!”南流景使劲摇头,想驱除那道声音,然并没有用。 “哈哈哈哈,你是不需要,还是不敢啊?” “我不需要,滚——!” …… 没走出几步,江夜雪便听身后竹屋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空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迈出去的步子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落下去。 手肘搭在扶栏上,江夜雪眼帘轻垂,背脊微弯,沉默看着竹楼下,又在削竹条的拂厄。 脑海里却浮现他将南流景背回来,巫相和替其诊脉疗伤后不经意的说辞。 那时,巫相和一边诊脉,一边嘀嘀咕咕着,“之前倒是没看出来,流景原来心结这般重。啧啧啧,心结不解,此后的修行怕是难进咯。”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落,巫相和似是才反应过来身侧还有人,尴尬了一瞬,而后又笑着问江夜雪道: “小友,你是流景师兄,可得劝着他一点,心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那可是要成心魔的。” 江夜雪沉默:“……他……他的心结……是什么?” 巫相和摇头:“世人经历不同,心境,遗憾也不同,心结自然也不同,或是人,或是物,谁知道呢。” 思绪回笼,江夜雪颇为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早知当初在青云幻境中的干预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回想在不归陵,他以原本模样现身时南流景种种异样的表现,时隔十年还能不带犹豫地一眼认出他,重伤昏迷时的无意识呢喃,还有那同款的玲珑骰子,以及没来由的信任。 这下他要还猜不到巫相和所说的心结与他有关,那他就是真的眼瞎。 江夜雪很郁闷,他寻思着他也没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啊,他怎么就成那小崽子的心结呢? 他们就只见过一面,就一面,他还被小崽子骗得团团转,最后出事也只是他个人选择的原因。 江夜雪想不通,南流景那般聪明,没道理想不明白他当时选择的原因啊。 所以到底为何执念那般深? 江夜雪暂时寻不到解决方法,秉着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去做的原则,他果断通知了远在云梦九歌的慕夫人。 作为母亲,慕夫人兴许知晓怎么引导南流景解开心结。 没办法,天魔劫中第一条便是要他护南流景臻至大乘之境。南流景此时心结不解,等到后面,他修为越发高深,心魔就越是难以清除,一身修为恐怕也会因此而化为乌有。 那可不行啊,这阻碍他完成任务了。 至于故意在南流景面前贬低他本体,主要是江夜雪觉得,南流景或许是过度美化“江叔”了,所以才这般执着。 那般说辞,算是为了祛魅吧。再者,“江叔”本就不是好人,压根不值得南流景如此。 而毁掉玲珑骰子,无非就是毁掉那丝念想罢了。 原本,他不该这样做的,可看着那串玲珑骰子,心中就有股莫名的怒火,回神之际便就毁了。 南流景怨他也好,恨他也罢,只要离他远一点便好。 南流景这种气运不一般的人,身旁是非必然格外多。他可以依照约定帮他解决是非,但并不愿被无端牵扯进去。 “嘶~”,想得越多,江夜雪只觉脑袋越疼了,转身欲走。 突然,一门之隔的竹屋中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似有重物落地。 江夜雪眉头一挑,离开的方向打了个弯,有些犹豫地推开竹门,随后便见南流景摔倒在地,身上愈合的伤口竟再次裂开,血染红了白衣。 “南流景?” 眉心轻蹙,江夜雪快步走上前去,他唤南流景的名字,可那人没有半点反应。 这是怒急攻心了,这般生气的吗? 轻叹一声,江夜雪蹲下身,作势去扶人。 可就在他手刚碰到南流景时,手腕却兀地被抓住,紧接着,一道劲风袭来,直逼他面门。 江夜雪反应迅速,当即侧身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回神之际,只见刚还昏迷不醒的南流景正阴沉沉盯着他,那眼神陌生而阴狠。 这是知道他没走,故意的?也对,若不生气那才怪了。 江夜雪面色一沉,想起身离开,可右手手腕被南流景攥得生紧,让他如何也挣不开。 “松手!”江夜雪冷喝。 可南流景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咔嚓”,是手骨碎裂的脆响。 手腕剧痛袭来,江夜雪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眼睫轻颤,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南流景见此像是感到愉悦,竟是笑起来,那笑分明好看得紧,但对应当下的情形唯余瘆人一说。 “师兄,疼吗?”他笑着问。 感受南流景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道还在加重,断裂的骨刺甚至穿破了皮肉,露出血淋淋的一片。江夜雪疼得嘴唇发抖,额间冒出层层冷汗。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没料到南流景竟会下如此狠手,故而没有半点防备。 抬眸对上南流景阴沉的视线,江夜雪也笑,“闹够了吗,闹够了就松手!” 这抹带着讽刺的笑太过惹眼,南流景也愉快给出了自己的回应。“咔嚓咔嚓”,江夜雪感觉他整条右手骨头都碎掉了。 那双温情的眸中氤氲了层水雾,舌尖传来一股血腥味,江夜雪才觉他竟咬破了下唇。 “混蛋!”江夜雪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随即一掌还了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南流景歪了歪头,右脸当即红肿一片,唇角溢出一道血痕。 甩了甩手心发麻的左手,江夜雪唇角扯出一抹笑,毫不示弱道:“怎么,小少主就只有这个本事?” 江夜雪可从不是被打了还不还手的人。 要不是受制于天魔劫,不能对南流景下死手,他非得揍死这小子不可。 原以为那一巴掌能把南流景打醒,但结果貌似一点用都没有。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脸颊上传来一抹冰凉的触碰,江夜雪不可置信地看向,轻抚着自己脸颊的南流景。先是觉得这人手真凉,而后只觉这人真是疯了。 抬手拍开南流景的手,江夜雪面露嫌恶,咬牙切齿:“小少主,你闹够了吗!?” 然而,江夜雪不知道南流景更疯的举动还在后面呢。 望着这张与记忆中那莫名相似的脸,南流景眼中竟流露出几分痴念,他忽地又笑道:“师兄,你有句话倒真点醒了我,……我对他许是真生出了痴念。” 江夜雪:“???!” “南流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夜雪错愕,连反抗都忘了。 明明知晓自己的行为不对,可南流景还是欺身上前,仔细端详着江夜雪的神态,面露不解。 “师兄,你们明明长得不像,可为何,我总能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能看不到影子吗,因为本就是披着不同皮囊的同一个人。 眼前南流景的面容突然放大,江夜雪心蓦地慌了一瞬,旋即侧过脸去,冷声道:“南流景!少特么恶心人,你再敢动手动脚试试!” 可回应他的,是南流景悦耳的轻笑,以及疯魔的话语。 “师兄,恶心吗,那如果这样呢……” 还没理解南流景话中的意思,江夜雪便觉自己受伤的右手终于被松开,可随即后脑勺却被对方抵住,而其另一只有力的手竟箍住了他的左手,他俯身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错愕、震惊,江夜雪下意识侧头,可还是晚了。他眼前南流景放大的容颜,而唇上一片冰凉,鼻尖萦绕着眼前之人身上特有的清新莲香。 呼吸交缠,唇上被触碰过的地方传来阵阵酥麻。 江夜雪怔住,回神之际,无尽的怒火翻涌而来,他墨色的眸子瞬间变成赤墨色,满头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白发。 疯了,疯了,疯了! “唔唔唔~”,怒火中烧下,江夜雪哪里还想着隐藏修为,也不顾粉碎性骨折的右手,手中凝聚灵力,一拳打向南流景。 可,南流景在生生受了这一拳之后,只是闷哼一声,依旧没有松手。 似是为了报复那一拳,江夜雪便觉唇上一痛,本就被他自己咬破的下唇,此时又多了一道伤痕,血珠不停落下,又被吮吸。 赤墨色的瞳孔变得血红,江夜雪身上杀气几乎化为实质。 而这杀意一起,他眉心便浮现一抹白金芙蕖印记,印记闪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要杀人的行为。 这是天魔劫在压制他。 受制的江夜雪:‘南流景,你特么给我等着!’ 而于此同时,南流景眉心的白金芙蕖印记也显现出来,他似是终于清醒,手上钳制江夜雪的力道散去。 南流景迷糊睁眼,眼眸中的阴狠被茫然代替。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呆愣着,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那张清冷绝尘的面容上是无尽的慌乱和无措。 “噗——”,南流景想解释,可先他解释出口的是一口口殷红的液体,顿时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向前倒去。 江夜雪满腔怒火还没有发作,便失去了发泄的对象,唯余肩上的一沉。 “师兄……对不起……” 耳边传来南流景的轻喃,还有那越发微弱的气息。 他本该将这个发疯无礼冒犯的人推开,胖揍一顿出气,然后离去的。可江夜雪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不住地发抖,心中莫名堵得慌。 为什么不推开,为什么不推开,江夜雪,你在想什么,你也疯了不是,这个人又不是他!又不是他! “疯了……都疯了!” 屋子中因南流景灵力暴动而染上的冰霜在一点点融化,水雾氤氲,宛如仙境。可江夜雪只觉刺骨得紧。喜欢寒衣调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寒衣调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