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二十年前,我父为助陛……颜赴登基,私自藏匿传位诏书,此等大逆之举,按律当诛连九族。”此言一出,无异于在波涛汹涌的湖面上掀起更高的巨浪,文武百官的议论声倾盖而下。曹柏不顾身体的剧痛,勉力支撑起双膝,踉跄着站稳身形,用一种沙哑至极的声音问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血浓于水,若非事关天下苍生之大义,小女子岂敢在这庄严之地,指证自己的亲生父亲。”高子芙语气坚定而悲凉。朝堂顿时群情激愤,武将全是暴脾气,强烈要求高明礼给个说法。高子芙等的就是此刻,来时的马车上,苏祈安贼坏,帮她编织了一段七分真、三分假的说辞——“先帝宾天之夜,决意让镇淮王承继大统,而我父亲,彼时忠诚于尚为安义王的颜赴,受其密令焚毁传位诏书。可父亲私心作祟,竟将诏书秘藏在府中,直至一年前,我偶然间发现这秘密。父亲怒不可遏,甚至要置我于死地,我只好星夜南逃,幸在舒州城得云明郡马出手相救,我便将暗中携出的传位诏书交付于她,寄望她与郡主能揭露真相,还天下一个公道。”“不,不是这样的,”高明礼跪不住了,直起腰指着高春辞,“你……撒谎。”“我撒谎?”高子芙虽然愤恨,但演戏演全套,声泪俱下,“父亲,不要一错再错了,你敢说传位诏书你没有私藏,你敢说你没有派人追杀于我,父亲你好狠的心啊!”世间真话最可信,真话中掺杂假言最难辩。高明礼疑似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气,朝镇淮王慌慌张张地一拜,恳求道:“王爷,微臣当年确实犯下滔天大罪……是,是陛下,不,是颜赴一心想要篡夺皇位……与那广定侯一同伪造传位诏书,微臣不过是奉命行事……我始终未曾销毁这份诏书,正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将真相呈现于您面前……关于请立皇太弟一事,微臣虽无功劳,却也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足见微臣的一片赤诚之心。”竟然还有广定侯的参与!满朝文武又哗然了,一连串的劲爆,他们苍老的心脏着实要承受不住了。有人嘀咕说,难怪广定侯死了嫡子又死发妻,报应啊。更有甚者直接道:“他告病在家,应即刻派人捉拿。”曹柏恨不能啐高明礼一口:“你祸到临头了,你还不老实交代,亏得老夫瞎了眼,当你赤诚忠心,有意提携。”“你不过是个唯利是图,梦想平步青云的小人!”颜赴冲下御台,掐住他的脖子,“朕才是皇帝,朕要灭你九族,朕要杀了你!”高明礼无法呼吸,脸被迫憋成猪肝色,竭尽全力挣扎。一介“帝王”,封魔如此……群臣简直没眼看,加之神羽军挡在那,一时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颜赴将高明礼推翻在地,随即从一名神羽军腰间抽出利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他胸膛。剑锋一转,又猛地抽出,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溅红了他的脸庞。此刻的他,宛若自地狱深渊中走出的恶鬼,眼中跳动着对血腥的满足。高明礼不住地抽搐,身子一抖,气绝身亡。画面太冲击,高子芙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所震,身躯僵硬如石,竟也无法动弹分毫。群臣心态崩了,还真杀人啊!他们拔腿就想跑,可四面皆是神羽军,跑也跑不掉。颜赴举着长剑就冲向他们,胡乱劈砍。群臣哪见过这种阵仗,呜呜哇哇地仓皇逃窜。曹柏大喊道:“神羽军,你们还愣着做甚,快快将这乱臣贼子拦下来。”神羽军却无动于衷,他们是天子亲卫,更是颜赴悉心培养二十年的死士,只听命于颜赴。好在文官虽然柔弱不堪大用,但武官们威力勇猛,且相信团结就是力量,互相递去个眼神,一半扑上去对抗神羽军,一半围住颜赴,试着夺下他的兵器。颜赴张开双臂,染了血的明黄袍袖像是鹰的翅膀,嘶吼道:“没错,当年的传位诏书是假的!皇位朕坐了,一坐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来,朕兢兢业业,夙兴夜寐,靡有朝矣,一刻也不曾懈怠!”颜赴瞪着颜逸,见他依然高高立于御台红色蟒袍纤尘不染,深深的刺痛了自己的眼睛。“颜逸!凭什么父皇的宠爱你要得,皇位你也要得,你做皇帝未必比朕做的好!”他仰脖大笑,松了手,长剑铿锵一声摔在脚边,像是个喝醉酒的痴人:“而今朕皇帝做够了,但是史书上不能留有今日这一笔,朕要清史留名,朕要万古流芳!神羽军听令,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嗖嗖嗖!”随着一阵寒光闪烁,数柄利刃瞬间出鞘。神羽军卫如猛虎下山般扑入群臣之中。一刀刺穿某官胸膛——一刀斩断某官脖颈——一刀劈落某官头颅——所到之处,鲜血染红衣衫,四面充盈着血腥气息与绝望的哀号。武官们纵使征战过沙场,可徒手对抗,也难敌神羽军的神兵利器,节节败退,勉强自保。“康福”撕下人皮面具,丢开拂尘飞身挡在颜逸身前,与此同时,至默滑出袖口紧握在掌间,一招弓步平劈,挡开袭来的两名神羽军。“渺儿,小心!”颜逸手掌稳稳托在颜知渺后背,确认她安然无恙。“父王,躲在我身后!”颜知渺又对躲在盘龙柱后的高子芙叮嘱道,“你也躲好。”神羽军再次袭来。他们是天子近卫,更是死士,出招狠辣,不留余地。即使颜逸向他们许诺,如果就此收手,可以既往不咎,一切照旧,可他们依然视死如归。不多时,颜知渺需要对付的神羽军越来越多,两人、四人、六人……刀光剑影,颜知渺帽子被打掉,青丝顷刻流泻而下,如丝绸般散落在肩头。她仰身后翻,轻轻盈盈的跳落在龙座之上,内力在每根筋脉内鼓噪,带起风,令衣袍猎猎作响。她再挽个腕花,长剑悄然归藏于背后,左掌凝聚着磅礴之气,在神羽军挥刀疾冲而来的刹那,她以雷霆万钧之势推出一掌。这一掌,仿佛化作数百把锋利无匹的利剑,又似一把巨大的镰刀,将那被鲜血染红的空气一分为二,震得所有对手踉跄倒退,也震得门窗尽碎,木屑如暴雨般爆炸式飞溅,洒落向众人奉銮殿顶,隆隆的嗡响,琉璃瓦串串滑下屋檐,摔砸出幕幕灰尘。颜逸惊叹不已:“寒枝栖沙第十境,无量空处!”第130章 你我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再不分离。东配殿的墙壁也在剧烈震颤,门窗承受不住,数道蜿蜒的裂痕蔓延开来,像是无限生长的藤蔓。苏祈安本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铜壶漏刻,一滴一滴地计算着时间。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措手不及,半截房梁猛然砸下,她下意识向后一扑,摔得浑身骨头疼,揉揉因跌撞而疼痛的面颊,侧目一瞥,见那铜壶漏刻已被震得支离破碎,碎片散落一地。哎哟哟!苏祈安大呼糟糕,又迅速镇定下来,凝神回忆那水滴落下的节奏,默默计算一通,估莫还有百滴之数便是巳时三刻。她在默念倒数,“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殿外的两名小太监神色慌张,彼此间语无伦次地探问着究竟发生了何事。“似乎是奉銮殿那边……”“快,我们去看看!”门窗俱碎,苏祈安目睹他们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相互搀扶着匆忙离去。苏祈安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紧,嘴上的倒数仍在继续,脚步却朝外去,她也得去奉銮殿看看。她跨踏出东配殿,就见奉銮殿殿内爬出个浑身是血的神羽军,其宛如从幽暗深渊挣扎而出的恶鬼,抓起长刀借着门框站稳身形,不顾一切地朝两名小太监杀去,生生的将他们捅个对穿。两声惨叫相叠!画面过分威猛。苏祈安:“!”她有预感,下一个被捅的是她自己。果不其然,恶鬼一瘸一拐,刀刃在地面上拖曳,刮起一串火星。苏祈安权衡了一下“拿钱换命”的可能性,好像失败的几率更大,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来得妥当。她跑如脱兔。可恶鬼即便受了伤,也是受伤的骆驼比马强。“六十五、六十四、六十三……”苏祈安的体格疏于锻炼,体力难以支撑太久,反正就是很不中用,刚一摆脱恶鬼的纠缠,未几,就又被追上。耳畔有风掠过,寒光一闪,她凭借本能,身形猛地一低,笨拙地避开这致命的一击。宫道悠长,红墙下放着一口太平水缸,她绕着水缸跑,恶鬼便绕着大缸追,横刀一会儿砍一会儿刺,始终够不着苏祈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