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后,车队继续进行。 陆玉是被热醒的。身上薄汗蒸人,她混沌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毛毯,伸手掀开去。“殿下醒了?” 刚睡醒,陆玉还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撩了撩窗帘,冷风扑面,清醒了些。 “嗯。” 陆玉望了那漆盘一会。步夜笑起来,“殿下担心我给你下毒吗?不会的,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挑一片给我吃,我帮你试毒。” “步夜。”她叫他的名字。 “我们帮你杀了寥太后,你会安全放我们走吗?” 陆玉继续问,“怎么解蛊?”步夜眼睛看向果盘,陆玉抬起他的下巴,“看着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我。” “真的吗?”她重复问。步夜没有说话。 她握住了他的手腕,直直盯着他,“我和淮安王素来有仇,你帮我杀了他。”她握着他的手腕移向他腰间的短匕。“杀了他,我帮你杀寥太后。这是一场交易。我不会再逃走。事成后你我守口如瓶,各奔天涯。”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和安王都是大魏肱骨,你们有差池会很麻烦。” 步夜微微低头,眼色悠远沉寂,“再怎么恨,我也是南越皇子,一生脱不掉的身份……”他趴到她膝头上,仰头看着她,“殿下,你要帮我,我只有你了……” 步夜点点头,“进到南越后,我会为你和我易容更面,和安王以你的近侍身份在你身边,寥太后来见你,为免被她很快瞧出破绽,我会以你风寒暂不能见人为由暂时挡下她,待我们入宫后布置好,她夜间召你之时,我们再动手。” 步夜笑了笑,“不会这么久的。” 步夜眼瞳颤动,“殿下,你还愿意要我吗?” 他苦涩一笑,“果然,失去殿下的信任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江展还在闭目,懒懒出声,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前面两人。“当着我的面让人杀我,当我死了吗?” 一路南下,一行人明显感受到南北方的气温差距。路上冬衣逐渐换下,从厚衣变成薄衫。当下时节已经过了最冷的时候,即便是最冷的长安很快也要入春了。更遑论终年温暖湿润的南越。 而交趾的瘴气并非不可破。南越地区湿瘴气最重时便是春夏两季,一到秋冬也会受寒气影响,瘴毒湿雾难聚,秋冬行进最为安全。 进到交趾后,步夜便下达安国使君的命令,尽快赶离交趾地带,不多做停留,以免有人不适应。 车厢里,陆玉手持便面扇风。“短短几日,从冬而出,却似入了夏。” 陆玉掀开窗帘看了看,虽能听见泉水泠泠,但考虑到丛林不便多待,想了想还是算了。“尽快赶路吧,还有多久能到?” “我以你的身份已经递出信去,告知寥太后我们明日抵达,不管是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是两国的关系,她都会出城迎接我们,殿下,我们要做好准备。” 她斜着身子支在软靠上,没有穿鞋袜,用脚踢了踢江展,“听到了吗?” 陆玉道,“安国起元的身形和他是不是更像些?”步夜眼色动了动,不多做考虑,“不行,安王不及殿下配合,会出岔子。” 车队未做停歇,如期在天黑前走出交趾丛林。 陆玉戴好贴脸面具拿镜子照了一照,略略惊讶。步夜做的面具没有她想的那么粗糙。如果不凑近看的话,可以假乱真,就是路上做的不那么精细,若是细细查看,能看到下颌和耳边的边缘痕迹。 “嗯……还是挺像的,就是看着恶心。” 另一边,步夜也贴好了假面,转过身来江展吓了一跳,“好丑,你谁?” 江展整理了下腰上的丝绦腰带,颇为骄傲,“这下一车的人只有我能看了。” “不用的,没人在意你的。”步夜目光清亮,正想和陆玉说话,外头有人递信进来。 步夜从车帘外接过信简,看了下,“殿下,寥太后已启程往城外驱仪仗队而来,会在城外十公里处等待我们。” “喏。” 陆玉瞪他一眼打掉他的手,“别弄坏我的脸。” 江展眼睛一眯,“你威胁我?” 江展斜坐着,不再出声。 不知行进了多久,陆玉撩开车内窗帘,已远远可以看见远处威严华丽的仪仗队。 她和步夜对视一眼。目视前方。 “大魏使节到——” 连呼叁声,是为迎接外国使节的国仪,呼声层层递进,传至寥太后华盖锦布马车中。 灼光曜日,煌煌如鎏金。 “吼!” 大魏车队先行递上证明身份的符碟和大魏皇帝的预诏,南越领头侍从官接过查验,敲了敲马车门,“太后,身份无误。” 大魏马车里。 陆玉点头,瞥了一眼江展,“坐好了。”江展挪了挪身子。 马头抽气,打了个细声的响鼻。 车内叁人屏住了呼吸。 寥太后的贴身侍卫先行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而后,寥太后出现在车门前。 陆玉眼珠动了动。 “起元,怎么不应我?” 一瞬寒芒腾动,朱红扬空,陆玉还未来得及眨眼,热血点点溅在她脸上假皮。 寥太后人头咕噜噜滚落在陆玉脚边。面纱掀起,她的左脸有一个旧坑,周边脸肉萎缩,深可见牙床,裸露在脸颊外。 她缓缓看向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