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由于具体的风波都在外地掀起,除了少许消息灵通者之外,这个消息对大部分百姓来说,都是极其震撼的,《周报》还没发,他们无从得知居然还有这样的阴谋就在身边酝酿,若不是被及时发现,说不准遭殃的就是自己!人们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自然也愤怒不已,都是叫道,“贼子敢耳!”
“怎敢如此!”
“六姐大发神威,把他们诛杀!”
“今日的刺客,无疑便是真老母教的余孽,侥幸逃过一劫,还不思悔改,居然一有机会,便行刺于我,不自量力,令人发笑!”
说到这里,六姐似乎也有几分恼怒了,而她的情绪,在民众之中,自然是百倍的放大,众人见到军主都是恼了,无不愤慨,都大叫道,“杀了他们!真老母教该死!”
“在此,我宣布如下几点,第一:运动大会继续于明日举办,我将继续出席,宣布奖牌榜最终结果,对优秀运动员进行表彰。”这意思很明显,刺客有胆量可再来!
“六姐威武!”百姓们哪有不喜欢这般强硬表态的?这可是素来威风八面的六姐!天下间还有谁能比她更强势?在乱世之中,能跟随这样的强势军主,怎能不让人自豪庆幸?
“第二:我号召所有滞留云县的游客,立刻前往水陆关口,登记自己的职业、居住地点,由交通局安排你等有序离开,尽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之中。”
六姐的第二条命令,多少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似乎和遇刺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关系,但也有不少头脑灵活的百姓,双眼发亮,亢奋地等待着她的下文——让人都回去,必定是,必定是——
“同时,各单位运动员们,也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岗,重新开始之前暂停的生产工作,为买地的高速运转,提供自己的一份力量。”
女主稍微顿了一下,面容不悦,甚至可以用杀气腾腾来形容,她很快揭开了这番安排的目的。“——以情报局目前收到的消息来说,真老母教的老巢,还在买地之外,敏朝之中。但那又如何?我谢双瑶岂是令人欺辱之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各单位要做好后勤保障,随我军出征,直捣真老母教巢穴!”
果然!果然!
这些早一步反应过来的百姓们,已经热血沸腾地高呼了起来,而其余百姓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陷入了兴奋之中。果然!六姐哪是受气的人!有仇当场就报!爽快!霸气!不错!这样丧心病狂的匪徒,砍杀百姓也就算了,居然敢刺杀六姐!便是要如此霸道,才能解气,才显出六姐的威能来!
“直捣巢穴!连根拔起!”
“竟敢刺杀六姐,罪当凌迟!”
“我愿为六姐效死!”
在这样的狂喊声中,六姐也略微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给预料中的呼声留出了一点反应的时间,随后才将手微微下压,好像在平息声浪,再停顿了一会,才肃然说出了此行的决心。
“一路上,若有拦阻者,视为同党——杀!”
“杀!”
云县的街头,顿时爆发出了万众一心,几乎穿透了云层的呐喊,“魔教乱党,拦路小人——杀!!”
第586章 买地新兵(上)
“总之, 明天清晨六点,做好一切准备,上路出发——立正!”
“啪!”鞋跟相碰, 发出的撞击声, 整齐划一到了几乎只有一声的地步,这也让连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令收到?”
“命令收到!”虽然音色不同,但音调却也是整齐划一,连长把手一挥, “那就解散!”
“是!”
若是平时, 今日的训练结束之后,虽然不说立刻就嬉笑打闹起来,但兵士们之间轻声谈笑,甚至是各自赛跑着去厨房打饭,也是常有的事,但今日却是不同,既然已经下达了出兵的指令, 那么从那一刻起,连队的规矩就更严格了,一切都是按照战时的标准来的。哪怕解散了,也以五人的小队伍为组织,彼此成列,整齐地迈着步子走向食堂。
往常争抢好菜的劲头,当然也完全消失了——其实说实话,买活军给军士们吃得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所谓的好菜也不过就是比较少见罢了,譬如云县的队伍, 因为在海边,就把鸡肉看做是好菜,而内陆的队伍则把海鱼看做是好菜,战士们争抢的,其实是一个新鲜。
不过,今日大家异常的安分,完全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打菜,而菜色也比往日要更加丰盛了,一般来说,买地的士兵,一顿饭能确保三个鸡蛋,再有一个大荤菜,其余蔬菜的配菜中,也常见肉丝、海味,但今日,不但鸡蛋如常供给,还增加了糖醋里脊、烩鸡块这样的硬菜,不算鸡蛋也有两荤四素,毫无疑问,这就是给他们的壮行餐了。
“一会回宿舍,有想给家人写信的抓紧啊,今晚熄灯以前,把信交到我这里,有什么要捎带的也过来登记按手印。”
眼看人到齐了,班里的书记员也不失时机地站起身,张罗了几句,“没有留过遗书的,也来补一下,不是闹着玩的,遗书都写得严肃点,再有在信里嘻嘻哈哈的,挨削不说,还要扣操行分的,明白了?”
“还有我们三班这里也是一样。”
“五班也是!”
各班的书记员也开始尽自己的职责了——这几年,买活军的新兵招进来的很多,因为上一次在本土的大规模扩张,已经是数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那批老兵,现在很多都去了南洋,或者是转业到地方上去担任干部了。这批新兵中有战斗经验的并不多,按买活军的规矩,出战以前都是要写好遗书留档的,这会儿不招呼,待会吃完饭,他们去做准备时,还得一个个对着人头去找,那就更麻烦了。
此起彼伏的招呼声,更增添了食堂中紧张的气氛,有些新兵甚至面色扭曲,放缓了进餐的速度——很显然,这是想到明日的出征,有点儿紧张了,坏了胃口。不过,他们可不敢把这样的情绪完全展示出来,在军中,最忌讳被人当成孬种,再说了,买活军上下,无论是新兵老兵,其实对于战争的结果,都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在这样必胜的结果面前,倘若还过于胆怯,便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但是,即便如此,即将要踏入战场,有可能要真刀真枪的和敌人搏杀,这份紧张感还是所有的演习、操练都不能比拟的。这群新瓜蛋子说来也不是没有出过外勤,在刚办完的云县大运动会中,他们也分担了执勤、拉人墙、维持秩序、巡逻街道等等工作,还因为沉着老练,镇得住场子得到了六姐的夸奖,但这会儿要上阵出征了,哪怕知道自己的富贵前程,就在手中,却也还是有些掩不住的不安,起码饭是吃不下的,听了长官们的话,倒是都很急于回房去给家里人写信——如果万一中的万一,回不来了,你们就忘了我,好好地生活下去吧!
如果是多愁善感的性子,想到这里,说不定自己都能抽泣起来,因为买地这里打仗,虽然结果一定是胜利,但也必定是会死人的——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打美尼勒城,六姐出动了岛船、仙器黑天使,打得那么顺,但也还是死了人么。
只要是踏上战场,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战士们都知道,自己可能会因为很荒谬的理由而死,这都是发生过的事情,什么好奇到船舷边眺望,然后一个脚滑摔下去淹死,什么扫荡城市时,被潜伏的敌军杀死……虽然少,但买活军也会死人,而且每年也都有士兵因伤转业,他们在入伍的时候,想到的都是黄小翠、陆大红、郑地虎这些大将的传说,可真到了要上战场,又想起那些莫名死掉的无名战士,并且无由地担心起了自己将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副生瓜蛋子的模样,新兵中照旧有人若无其事的大吃大喝、大说大笑的,这些人的表现,让书记员们暗暗点头,在心底把他们的名字记了下来——这样的人,如果还胆大心细,那就是天生的军人,他们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几率就是要比别人更高一些,也会比别人更有希望成为班组长,当然了,有没有机会再往上走,那就要看胆量之外的东西了。
“行了,都别磨蹭了,快吃快喝,写遗书又不是一定就死——这要连写遗书的胆子都没有,那你可以退伍了!这也是如今情况特殊,才把好事让给你们,不然,想上战场还得托关系呢!要是被二连他们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酸话!”
眼看吓唬得差不多了,书记员们便出来找补了——又是安抚又是激将的,把过于消沉的气氛又往回调整了一下。这其实也是实话,买地这里,因为海外版图扩张得很快,处处需要人手,老兵现在多在南洋、鸡笼岛,云县这附近的驻军,其实是一个新兵训练中转的作用,新兵在这里训得差不多了,便送到各地去驻防,再把驻防的老兵调动去南洋轮换,南洋的老兵再回来一批在云县带新兵。
如此的轮流驻防,虽然永远都有士兵在路上,对运力是个占用,但也可以确保新兵可以逐渐按部就班地变成老兵,先在安全的大后方训练,随后在驻防中积累处理实务的经验——谢双瑶给买地士兵的待遇很好,对他们的要求也高,只懂打仗是不行的,要了解民情,有处理一些民间纠纷的经验,这样士兵才能在开疆扩土中随机应变,从第一次接触起,就树立起买地军队的光辉形象,让百姓把买活军和其余政权区别开来。
在驻防中,士兵除了站岗放哨之外,还要定期去清扫山匪,平息骚乱,很多时候还要跟着地方官下去村里抓人——这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就说闽西现在的骚乱吧,虽然只是一些村寨纠结人手进来抢劫,但不论是从人员的数量和武器的运用来说,都可以说是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争了。在买地对福建道的消化中,多得是和政策对着干的乡村,整个村水泼不进都是自己人,也很排斥外来的移民,如果要强硬镇压,那就要做好械斗的准备,同时还有村民争水打架等等,这些冲突中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
当然了,还有逐渐清算、分解本地的大宗族,也往往需要驻防士兵的配合,这都是有可能酿成小规模武装冲突的事件。士兵驻防个一年左右,就会在接连不断的流血冲突中,逐渐习惯了见血、战斗,如果有剿匪的经验,那就更不必说了,一年驻防下来,就已经是很老练的士兵了。这样的士兵哪怕直接拉去南洋打美尼勒城这样的攻城战,也不会太怯场的。
等到他们在南洋,经过血与火的洗练,蜕变成真正的老兵时,他们就可以转变身份了,或者是提拔为班长,继续在从军这条路上往下走,或者是转业做吏目——如果在战斗中受伤,这是常见的安排。还留在军中的人,有些会以新的身份回到后防线轮换驻守,磨练新兵奶孩子,把原来的奶妈奶爸换到前线去立功。
一个合格的军人,经过这样的几次轮转,长官也能发现他更擅长的方向,适合治理地方的,适合攻城掠地的,适合整顿治安的,适合做思政工作的……在这样的轮岗中,便于因才而用,同时也杜绝了驻军和各地地方官关系过于密切的可能,让吃空饷变得更加困难。
轮转和退伍、转业制度,算是买地军队和敏朝最大的不同了,至于其余军衔、军制,以及设参谋、书记员等细微的不同,比起来反而不太为众人留意。而和轮转比,当然退伍、转业,也是让买地之外的百姓们啧啧称奇的地方——从来当兵的就犹如唱戏的,那都是贱役,一旦沦为军户,哪有轻易能挣脱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