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艾德里安颔首轻声。 以撒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安静得像在反省。 叶沐没有看他，她吃力地扶着凯瑟琳，一语不发地撕开了一张【初级传送符】，眨眼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叶沐回到家，专心安置好重伤到已近昏迷的凯瑟琳，拜托奥利弗来为她医治，然后就去了餐厅，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以此避免自己多想以撒的事情。 究其原因，大概一方面因为瓦伦丁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而以撒不仅帮了她很多，也一直以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心态想让这个世界变好；另一方面，则是她虽然也想让这个世界变好，但她也很清楚，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生活的地方是存在巨大差异的。 那种大型网络游戏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虽然当这一切真正出现在一个“世界”里，瓦伦丁的死就是真正的死了，没有办法像游戏里一样复活，可社会机制本身如此，她就要承认“杀人”这件事在这个世界的性质远远没有她原先所在世界恶劣。 ——叶沐心里明白这些逻辑，明白她正经受的三观冲击是因为世界背景不同导致的，可是冲击存在就是存在。 所以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撒，只好索性避着点。既不见他这个人，也暂时不让自己多想。 所有消息都放在中午十二点统一处理，关于以撒的那部分则暂时被她自动忽略掉。 这些物资叶沐永远都不嫌多，直接美滋滋地把多余的部分存进了储备仓库，填补了勒斯塔小镇居民集体搬迁后库存消耗量的一部分。 床还没铺好，紧闭的大门被敲响了。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向大门，透过门缝向外看了眼，是珍娜。 “晚上好。”珍娜没有进门，站在门外沉了一下，“以撒说你不回他的消息，让我替他带个口信……你介意吗？” 珍娜道：“他说他知道他那天的行为过激了，并且愿意为此接受惩罚。虽然领地的相关法律还没有制定好，但他可以等待结果，任何结果。” 叶沐沉默良久，最终摇头：“法不溯及既往。” “决定权在你，领主大人。”珍娜颔了颔首，然后就是半晌的安静。这安静拖得太久，当叶沐以为她会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又说，“有些事情我不该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些……请允许我只挑选自己能说的部分。” 她以为这会是个很长的话题，便往旁边让了让：“请进吧。” “是的。”叶沐没有否认，但她也并不想探究。 因为这一点显然关乎以撒的身份，这是他最大的秘密，而他明显不想多说。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和尊重。 “我们最初有十二个人，最后只剩了我们三个。即便是这样，我们也经历了数不清多少次的死里逃生，为了逃避追杀甚至不得不深入怪物群。” 叶沐听得心惊，心跳声撞得她难受，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无声地望着叶沐，可沉默也足以表明一切。 叶沐避开珍娜的注视，望着月色，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么以撒那天的过激反应大概可以被归类为“ptsd”。而从私心角度来说，叶沐甚至觉得这种ptsd的程度真是太轻了！ 大开杀戒！都别活！ “请相信我，他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他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一切代价。”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的珍娜重新抬头看向叶沐，真诚中带了一点恳求，“但请你不要对他这么的……”她想了个尽量中性的措辞，“不理不睬。”欣赏你，也敬佩你。或许你并不知道，但你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珍娜叹了口气，“拜托了，如果你真的介意那天的事，就亲手把他扔进监狱好了。” 珍娜也的确配合地笑了下，只是笑意苦涩：“这是他自己说的。啧，我和切斯可没有他这么高尚，实不相瞒，从事发第一天，我们就建议他跑路了。” 珍娜觉得想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向她颔首：“不打扰你了，晚安。” 她关上门，烦躁地坐到床边，但没心思躺下睡觉。 半晌，叶沐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她从床边站起来，将床品、床铺全部收进背包，然后背着背包离开了餐厅。 于是她打算先回家去，放下背包，然后认真看看以撒这几天给她发的消息。 他们在她的院子里，坐在别墅大门前的两级台阶上，本来应该在说什么，看到她就同时噤了声。 “晚安。”叶沐平和地颔首，切斯为了尽快离开，甚至启用了一张【初级传送符】，一秒消失。 “嗯。”叶沐点点头，提步走过去。 可她好似没什么情绪。她走到台阶前，顺手摘下背包然后坐下来，就坐在切斯刚才坐过的位置，抬眸望着他说：“坐啊？” 他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聊聊那天的事，即便珍娜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他也应该再说点什么——向她道个歉，或者做一些承诺之类的。 他因而陷入巨大的惶恐不安，其实客观来讲，这种惶恐不安是完全没必要的——珍娜和切斯都明明白白地跟他说过，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随时离开。如果想做得再绝一点，他就算抢了这片领地的所有权也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作为这片领地的初始投资人，他这么做也完全称得上师出有名。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身陷局促的以撒突然看到一个盘子探入余光。 他怔忪着抬眸看她，她笑起来：“今天新做的【凉面】，帮我试吃一下？” 他连忙接过盘子，脸上发热。叶沐一哂：“我去拿筷子！”说完就跑进屋里，很快又跑出来，将筷子递给他。 他的筷子顿住，他侧首看她，她望向正前方的目光平静如水：“你应该庆幸我们还没有正式公布相关的法律……这几天连我都在庆幸这一点。” “这让我很愧疚，但我也只能这样。所以……我允许自己做一次‘官官相护’的事情，但也只有这一次。以撒，你真的让我把自己放在了很为难的境地……” 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对不起，我……” “没必要道歉了，我也不是来听你道歉的。”她偏过头，迎向他的视线，严肃的神情中透着隐隐的无奈，“我只希望你明白，我不会让自己变成自己所讨厌的人的——所以，如果在法律公布之后你再做出同样的事情，我们的选择就只有两个了。” “我希望我们不会闹到那种僵硬的局面，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