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秒针走动的声音盖过了头顶老旧风扇的吱嘎声，顾呈内心没有面上这么平静。天知道他在医院里晃悠了几圈，才晃到了葛护士长的面前。 平日里她工作忙，给人介绍对象，是她忙里偷闲的生活调剂。 秒针的走动声消失了，勒得顾呈心脏骤停，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往头顶冲。 “她？你说小秦？那天的事都是误会，幸好小秦也理解，你跟她年龄差太多了，差了十二岁，小秦说你俩这个岁数，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我寻思着，可不是么，这姑娘挺聪明的。” 顾呈神色冰冷，过去三天等待时的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焦灼、期待、甜蜜、喜悦，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恼羞成怒。 冲他一口一个弟弟的瑶瑶姐姐，嫌他年纪太大了。 这会儿知道他年纪大了，怕了，比他小了十岁，口口声声自称姐姐的时候，她怎么就不怕？ 呵，踹她下海喂鱼。 葛云霞低头看病例，女护士抬头瞥了她一眼，又绕回门口去，恰好瞥见顾呈转角时的侧颜，再回过头，便是葛护士长严肃的脸。 葛云霞没说话，她摇了摇头，心想像秦瑶这么聪明有认知的姑娘少见了。 葛护士长摸了下鼻子，想起顾呈刚才的冷脸，她的嘴角止不住向上扬。 葛云霞猜到了男人的心思，年纪轻轻，家世优秀，样貌英俊，前途光明，以为所有的小姑娘都迷他吧。 呵，男人。 顾呈那些冷漠的话，葛护士长耳朵里都要听得起茧子，这一次，她表示她爽了。 何医生不嫌她胖，还觉得她漂亮，两人各种条件也算是门当户对，婚后正经过日子差不了。 合适的人跟合适的人在一起，葛护士长又罗列了两人的条件，满意地点点头。 拿出裤兜里的手帕，攥在手心里，原本能嗅出一股丁香花味道的粉色帕子，染上了苦涩的烂臭味，只要他轻轻往前一扔，一把火焚烧殆尽，填埋进土里，再也不见。 “顾队，您有什么指示？” 顾呈收回手，包住掌心的粉色手帕，想起那一天海上细碎的星光，到底没舍得扔。 何医生是个斯文俊秀的男医生，不高，气势文弱，说话时带着三分紧张，喝茶时右手颤抖，聊了一两小时，他去了几次卫生间。 只不过可惜了，何医生条件样样都好，但是她的身体反应告诉她，她对他半点都不来电。 无论从谁的眼光来看，何医生都是个很好的对象，没理由拒绝，说他性子闷？这回他在秦瑶面前非常主动，聊完了之后，买了糖和饼，甚至还买了菜，送秦瑶回陈宝珍家里。 陈宝珍对何医生做的饭菜赞不绝口：“何医生，你可比我们家老高手艺好多了。” 何医生做了不少饭菜，三个人没吃完，隔壁住在表姐家的田淑云，得知何医生跟秦瑶相亲，上赶着来陈宝珍家里做饭烧菜，背地里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何医生长相端正斯文，虽然话不多，性格沉闷了点，但是人踏实勤快，没那些个大男子主义的坏脾气，还有一手烧菜的技术。 秦瑶无奈：“不合适，我对他不来电。” 葛护士长笑眯眯的，也不紧紧逼着：“认识认识，慢慢聊嘛，不着急，婚姻大事是要仔细点。” “感情慢慢培养。” 因此，他由衷地希望秦瑶能够留在岛上。 要是秦瑶嫁给了何医生，他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他一时兴起，找人打听留意年轻未婚的男人，竟然打听到了顾呈那里。 顾呈凉凉道：“不是跟那何医生相亲吗？”面前稍微吐了两句真心话，“那天我都没在家，我没在家……这家伙鸠占鹊巢去我家做饭，烧了一桌好饭菜给我老婆吃，现在我媳妇对他赞不绝口。” “幸好小秦眼瘸，也没瞧上何医生。”高建国搓了搓手，眯着眼睛看前方盘旋一圈的乌压压海鸟，嘴角向上扬。 ——全是鸟屎。 高建国曾不幸挨过几次，防不胜防，可能是这会儿“如获大幸”，看眼前的海鸟都顺眼了起来。 顾队，不中用啊！ 他狠狠咬了下嘴唇，即便吃痛，却还是勾唇笑了起来。 高建国兀自说着，也没注意顾呈的反应，顾队还能有什么反应？估计听会儿就不耐烦了。 再看已经没了，仿佛刚才那一幕是幻觉。 “这小秦要是二十五六岁，估计就该着急了，碰上何医生这么好个婚姻对象，还不好好把握住？” 高建国唏嘘感叹了几声，头顶飞过去几只鸟，他继续道：“还是何医生这种上我家来做饭的男人可怕，这女人哪抵抗得住这种，我媳妇儿现在天天搁小秦面前说他好话。” 顾呈若有所思：“哦，我记住了。” 顾呈瞥了他一眼，波澜不惊抱着胳膊，淡淡道：“帮你留意。” 她起得早，东西昨夜收拾好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要去参加护士培训，衣服和各类生活用品都由上面发放，带个人过去就行。 秦瑶跟着大部队，在医院里拿了体检单，葛护士长见了她，把她叫到一边去，温柔说了几句话：“训练很苦，体能训练没有他们新兵强，但你们还安排了医疗课，两个一起上，除了身体上疲累，还有精神文化上的辛苦，安排得太紧了，你要是吃不消，退出也没什么的。” 葛云霞说这些话，内心已经算准了秦瑶坚持不下去，还有更轻松的办法，何必去吃那个苦。 葛护士长目光诧异。 以为她是很骄纵吃不了苦的性格，怕是累了几天就要哭爹喊娘，可她此时目光里的坚定和无畏，让葛护士长仿佛看见了一个纵马扬鞭意气风发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