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秋实

第九十二章 银票商票(1 / 1)

后头的声音,余幼嘉自然没有听到。 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明显,她惦记着客栈里面卖酒的事,走的极为匆忙。 她害怕耽误了时辰,但好在她迟,有人比她更迟,她赶到客栈一会儿,昨日脾气爆裂的老者方才姗姗来迟。 余幼嘉瞥了一眼后头,没瞧见昨日的少年郎,一时间有些疑惑: “你家少爷......?” 老者今日原本还算缓和的脸又紧绷了起来: “......醉了,睡了。” 余幼嘉难以置信: “昨日我走时那一点儿淡酒,睡到现在?” 昨夜到现在起码得五个时辰,一口浓酒也才三个时辰,一口淡酒.....反倒更多? 老者脸更黑了些许: “少爷半夜醒来之后觉得那酒很淡,不该能令他酒醉,说是前面浓酒未消的功效,所以.....” 老者狠狠闭眼,咬牙: “又喝了一碗。” 余幼嘉:“......” 叹为观止,当真是叹为观止。 当真当的上一句人菜瘾大。 余幼嘉有些迟疑: “那咱们今日......?” 老者哼了一声: “少爷只是醉了,其他事又不是没有交代。” “我家公子乃是富贵人家,你只管将酒卖给我们,有的是你们的银钱。” 得了这句话,余幼嘉也算是放下了心。 商队套马驾车,她也蹭了个位置,不多时就赶回了家。 老者似乎对这乡野间的几座草房十分诧异,追问道: “你家酒如此好,想来也该是受人追捧的,难道就没些许积蓄?如何得住在如此落败潦倒的房屋里?” 酒是好酒,一小壶便要十两。 以他多年的经验,哪怕不是盆满钵满的生意,也绝对能赚个衣食无忧。 可小娘子只将他带来这几间破败的草屋前...... 着实是有些不应该。 若不是他耳力过人,能听见院子里面只有几道凌乱的呼吸,他都要怀疑这个小娘子是故意将他带到如此偏僻的地界,在此地早早设伏,一旦被引入内,便有三五十刀斧手乱刀将他们砍死...... 老者显然十分疑惑,余幼嘉看出了这份疑惑,却没看出这防备心极重的老爷子早早就已经将她又怀疑了一大圈。 余幼嘉想了想,道: “老先生该是第一次来崇安县吧?” “既来崇安,此地比起商队去的其他地方,如何?” 老者不假思索: “是第一次来,但此处的物价赋税算是不错,你们家更没有道理攒不出钱。” 县令下令来回涨了三次的赋税,连进出城门口都要收银钱,竟然还算是‘不错’? 此言一落入耳,余幼嘉脸上神色变化,没了言语。 老者自是看到了余幼嘉的神色,沉吟一息发现了自己的错处,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认错: “老夫说的是,在咱们商队去的地方里,崇安县勉强还能算是‘不错’。” “老夫虽年纪大,可也跟随咱们的商队大大小小走过近百城,也就只有淮南,平阳,庐陵,浔阳,广济等地的州府治下清明,赋税律法一律正常,至于其他.......” 老者素来爆裂的脾气令他不欲多说,只又哼了一声,旋即方才道: “老夫大概猜到你要说什么,无非是县令大贪,底下人小贪,害你们没了银钱。” “只是崇安的情况确实不算严重,再者,形势若实在不好,你大可将我刚刚的话告知你爹娘,让他们从上面几个地方寻个好地方去安身,绝对比你在此处赚得多。” 余幼嘉一一将那几个地名记在心中,又想起一事,方问道: “若是不冒昧的话,能否多问一句.......你们是淮南来的商队?淮南的情况好,又是好在何处?” 这明显是有所松动。 老者也不隐瞒,甚至害颇有几分骄傲: “对,实打实的淮南人,淮南商队。咱们州府的赋税只有六厘,也就是不到一成的税,上下清明,出来的商队都有州府衙门作靠山,若在何处受了欺负,只要能回到淮南状告,都能讨得一个公道......” 余幼嘉一直安静的听着,神色平淡,直到老者又提起一件事,她才微微睁大了眼睛。 老者正巧说道: “哦对,我还想起来一事,淮南内有个县叫临水,那县令似乎也是从崇安调任过去的......好像是你们崇安县马县令走马上任之前的那任县令。” “听说,那县令在你们任上时不肯送礼,得罪了人,咱们州府里有贵人保下了他,还给了他个官职......” 说句实话,远在隔壁的州府有几成税,何等上下清明,又有何人做靠山..... 都是一句空话。 外来的百姓若无身份公验,便是流民,虽不想承认,可却与土生土长的百姓有本质上的差别。 六厘的赋税,未必能落实到每个百姓上。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县令不同,余幼嘉,周氏,还有崇安的百姓,在原先那个县令治下生活了十数年,虽然不认识县令,却到底对人家的善恶有些了解的。 在马县令未来,原先那个县令未走之时,城中多是一派祥和...... 余幼嘉对未曾去过的淮南突然多了几丝善念,却远不能令她现下有所抉择,她仔细记下老者言语,才道: “既老爷子觉得草屋破落,那你们不妨就在此地等候,不要走动,我进去将酒拿出来给你们,也免得惊扰你们。” 老者脸上顿生一丝尴尬: “那倒不是......” 谁不是从穷苦人家出身的人呢? 原先只是多少有些疑惑罢了...... 老者的言语没能留住她,余幼嘉抬手将栅栏门打开,径直进了内里。 女眷们大多已经起身,有几个正围靠在井边说话,眼见她进来,既有惊喜,又有些......害怕? 只是一晚上不见,缘何害怕? 余幼嘉瞥了一眼,没有细细追问,只示意了一下门口有人不要外出,便喊来五郎,两人跑了十几趟,将家里百来斤的葡萄酒都搬到了门口。 老者差人点了数: “只有这约摸一百二十斤的数?” 一百斤也是百来斤,九百斤也是百来斤,这可比原先所想的要少的多。 余幼嘉点头: “物以稀贵,这酒本就不多。” “况且这还是第一次生意,你们应该也不知道销路如何,或有其他人喜不喜欢,若是可以,下次来崇安再捎口信,等明年酿酒时,我们自然会多酿一些就是。” 这说法稳妥,老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既是如此,那便算账吧。” “你昨日那一小坛约摸三斤的酒就要十两,这里一百二十斤,按理说我得给你四百两现银......” 这价格越算,余幼嘉心头越发滚烫。 余幼嘉几乎是瞬息便道: “明路上给您少个二十两,让您好对上头交差,我再腾出三十两孝敬您,给我三百五十两就行。” 哪知老者闻言一瞪眼: “我就知道你们住草屋不是毫无缘由的!谈起银钱来便说什么‘交差’‘孝敬’,那些贪官污吏不刮你油水,还能刮谁油水?” 余幼嘉第一次被骂的有些讷讷,没有开口。 老者又是一瞪眼: “我是说,我们哪怕做生意,也不会带那么多现钱,昨日你已拿走六十两,现下咱们只能凑出五十两现银,其他银钱,可否我给你写个价值三百两的商票,你手持商票,等晚些我们来的时候再通兑银钱,或是货物?” 商票? 余幼嘉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是商票?你不该给我银票吗?你们商队难道没有银票?你们怕不是才是骗子吧!” 话本子里不是写其他人动辄千两银票万两白银,不管钱从何处来,但只要挥挥手就能拿到吗? 怎么到她这里,三百两都没有? 这四连问险些令老者又气了个仰倒: “淮南不用朝廷所印的银票!只用商票!” “我们的商票在淮南任何一家商铺都能通兑,只是你们不在淮南,所以只能等淮南的商队来此才能换东西!” “你们还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说句老实话,现下银票越来越不值钱了!我们的商票才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这又是个新消息,余幼嘉略一沉吟,重复了一遍: “银票不值钱?” 她从前可从来没听过这话。 老者怒火烧的厉害,他脾气一等一的爆裂,可奈何他也是事事有着落,句句有回音的人,下意识接话: “早几个月的事情了,朝廷印一张纸,便要在下头州府兑换出真金白银来往京都拿,谁人愿意?!” “如今各州府除却几个在新都旁的州府,还有几个和朝廷亲近的州府,其余州府早就废除银票了!这你都不知道你做什么生意?” 老者烦闷的厉害,直言道: “你爹娘呢?让你爹娘出来,你个小娘子懂什么生意!” 没有银票...... 银票没有效用..... 各州府之间没有交易之物,更难以通兑...... 余幼嘉装没听见,心中百转千回许多东西,方才回道: “那还是就商票吧。” “你们下次何时来?” 这也是没办法之后的办法。 虽商票的信用未知,但也只能放手赌一把。 一来,对方没有钱,也有可能是不肯出银钱,而她没有威慑力,不能硬逼着对方拿钱。 二来,其他人不清楚葡萄酒的成本,但她却十分清楚。 哪怕是百两,赚头也是满满。 无论如何,小心行事,不求大赚,有个小赚也很好。 老者总算是勉强歇了火气,招呼人几下写好了商票,将五十两现钱连同商票一同递给了余幼嘉: “下次来此,约摸得等雪消之后。这季的风雪远比往前几十年更大,大雪之后不好行商,咱们大概会回淮南待上一冬,开春回来。” 这样一板一眼的打算,令余幼嘉原本担心对方不会归来的不安稍稍淡了些许。 余幼嘉站在门口目送那商队带着酒离开,这才松了眉眼,笑着抛了抛手里的钱袋子,看向一旁自搬了酒以来便乖巧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五郎: “五郎,你猜猜我这一遭赚了多少银钱?” “你若是猜对了,奖励你.......” 余幼嘉当真是心情畅快,她难得有了几分调笑的心思,可余光撇见慢慢从屋子里慢慢走出来,神色异常的众女眷,话锋只得一转: “......发生了何事?” 三娘想打圆场,抢在黄氏之前先一步开口。 她的言语十分精炼,却牵扯出了个大消息: “......昨夜吕氏跑走了。”喜欢酿秋实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酿秋实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