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火炉旁,触摸那细腻的燃灰,或是柴木褶皱的身躯,一切的一切,都将把我带向你。如同这所有存在的,芳香、光芒,和我拥有的嘉奖,都仿佛小小的船,驶向等待着我的,你的岛屿。
聂鲁达的诗,法文译本,他垂着眼睛神情专注,念完了,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大方问她建议。他很早便跟着她学法语,后来因故搁置,但基本的底子倒还记着。
好听呀,老太太由他依着,说,我教出来的,能不好听么。
那是!他大方肯定,您给我的独一份儿,大哥都没这待遇。
老太太嗔笑着拍他手背。
所以您得好好儿的,知道吧?他帮母亲理了衣襟前的方巾,以后还得教我呢。
他听沈铎说她动了一次手术,又熬了好几个月守他,因此总是有些内疚。他不再执着追问了,只希望她养好身体。
老太太知道他的体贴,也总是安慰他。
他什么都记不得,她自然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接受手术的真正原因。他活下来了,在抹去十六岁的创伤之后,活得随性又肆意,就仿佛那个她呵护长大的孩子又鲜灵灵来到了她面前。
失而复得,因此老太太总格外珍惜同他在春日暖阳下相处的时刻,即便偶尔仍因内心的挣扎而落泪,但在此时,她只希望他得到了幸福便不要醒来,哪怕温柔包裹着他的其实是无数谎言编织成的巨网,而身边人又倍感煎熬。
再煎熬也不打紧的,只要他平安,她别无所求。
很多时候,宁予桐都不明白母亲含泪的注视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她心疼,也只以为是她心疼,因此在她面前他总是很乖,但倘若身旁的人是沈铎,他就没那么安分了。
开春时小花园里跑进来一只怀孕的母猫,窝居在草丛里,叫他无意间听见了响动,之后便不撒手了。他叫沈铎买了一大包猫粮,做贼似的偷摸去喂那小家伙,孕期的母猫格外警惕,他也不嫌脏,蹲在角落里喵喵哄着,沈铎在身后笑出声了也不理睬。
他照看了大概近一周的时间,为此还错过了一次例行检查——他每周都要接受不同的检查,尽管已经算是个顶配合的病患,但冰凉的仪器里仍让他感到强烈不适,每次做完都要嘀咕自己为什么把车开得这么快,有时也埋怨沈铎,说睡得再晚也得一起呀,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才叫得醒赖床的自己。
他其实无心责怪,但沈铎总会很认真跟他说抱歉,次数一多,他便也不提了。
他的掌骨辅助训练已经进行到了中期,但差不多也是从这时起,他的兄长不再到医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