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规矩。”
“既然是家宴,那就用不着那么多规矩,”老太太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自家人,又不是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酒会,没多少正经事儿还得逼人赶时间,总归晚餐前能回来就好了,孩子亲爹都不在乎,你这没成家的大哥上赶着给他立什么规矩?”
一桌子的人都不敢吭声了,宁家老三抬眼去瞧自己的妻子,她别过了脸。
宁家老三头疼起来。
饭桌上说两句就要吵起来的情况不止一两回了,自从数月前宁予杭无缘无故到医院发了一通火,母子俩见了面便是这样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老太太记恨得紧,从那天起就不肯再给宁予杭好脸色,罚了一顿家法不够,平日里更冷淡,哪怕端午节庆一家子坐一块儿吃饭她也只动了前菜就离席,连对家人的叮嘱都没有了,懂事的孩子们帮着大人到房里赔罪,照样被她以胃口不佳为由赏了一颗软钉子。
几乎人人都看得出来她心头有怨,但也几乎没人敢劝。
劝什么呢,谁的情面都不管用,除了宁予桐之外所有人都遭到了牵连,管家曾经建议把那小祖宗请回家来哄她,可宁家老三觉得即使幼弟能来恐怕也很难哄得她真正开心——老太太是宠他,只是宠爱的同时也意味着她不会再对他敞开心扉,往难听了说,她只恨不得能将那些人尽皆知的秘密统统带进棺材里去,一丁半点都不剩了,好叫他糊里糊涂过了一生——既然如此,那就是请大罗神仙来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宁家老三因此不得不谨慎地平衡着他们的关系,可有时他越是明白这并非一时半刻能开解的心结,就越不能理解宁予杭的鲁莽。这位兄长一贯稳重,也应该知道母亲最怕谎言被拆穿,为人长子又为人手足,他何必上赶着去讨老太太埋怨。
宁家老三不是没有疑惑过,他不信兄长行事前从未考虑过后果。他不是心思浅薄的人,要做什么,也必然是谋定而后动,绝不失态,也绝不像今天这样字字句句都是顶撞。
挨了家法,又受了那么几个月的气,怎么偏偏这时候忍不住了。宁家老三试图圆场,但太迟了,他那威严的兄长在母亲训斥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架势,仿佛要同长辈说理。
“午后的茶歇还有客人。”他说。
“怎么?”老太太当即拔高了声调:“你还要他做什么?!”
宁家老三只觉得情况不能再糟糕了。
老太太大约要发作,他拿手肘碰了碰许靖舟,机灵的男孩儿立刻小声赶着双胞胎离座上楼,仆佣七手八脚收拾他们的餐点,随后也陆续跟了出去,见人走了,他转头又去看管家,视线两厢一对,管家立刻催促保姆上前抱孩子。
许幼仪没让接手,她抱着女儿回头看他,似是不满,但最后还是避到外头去了。
偌大一间饭厅终于只剩下三个不受待见的兄弟,老太太还瞪着人,像是气狠了,胸膛起伏好一阵才接着骂:“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一个大哥总拿自己的亲弟弟来算计!是,你是当家了,眼里没我,可我到底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