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小人儿十分不甘:“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我可是穿越女啊!” 还有个理智的小人儿,试图安慰:“对啊,我穿越而来。穿越可是技术活儿呢。” 就跟投胎一样,有人穿越成公主,也有人穿越成奴婢。 王棉穿成了农家女,不算好,可也不算太差啊。 “更不用说,我在现代已经死了,穿越这一世,便是多活的人生。” “已经很赚了!做人要懂得知足啊!” 知足不只是安慰自己,也是积福呢。 “知足?我为何要知足?明明我是穿越女,我掌握了无数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技能。” 连镫马鞍、马蹄铁,都是她的“发明”。 功劳,却没有她的份儿。 她还复刻了算盘,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等,也都慢慢盛行开来。 ……愤怒的小人儿真的不甘心。 她做了这么多,却还是个卑微的庶民。 就算不能像许多穿越前辈般,破例封爵,也该得个诰封。 哪怕是空有虚名的县君呢,也好过现在的无品无级、任人轻慢? 理智的小人儿赶忙劝说:“这不是我期盼的嘛?古代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混!” “年纪小、出身低、没权势,却拥有太多的‘神仙手段’,还不等改变世界、阶级跨越,就先被贵人抓起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王姮,如果不是她足够清醒,懂得低调,别说妄想爵位、诰命了,估计她连性命都保不住。 不说杨翀等真正的上位者,只一个楼彧,就能让她饱受酷刑、欲生欲死。 强者霸道恣意,弱者命如草芥。 唯有亲身生活在古代,才能深切体会。 愤怒的小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其实,这些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就是委屈。 她真的不差什么,就是出身卑微了些,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不只是陆伽蓝这样眼高于顶的贵人,就是沈度这般看似超凡脱俗的老神仙,也依然因为门第,而对她区别以待。 外门弟子? 半个学生?! 哈! 她的聪明,她对沈度的贡献,还有这些年的师生之情,却还是抵不过“士庶有别”! 愤怒的小人儿不再咆哮,理智的小人儿却禁不住的沉默了。 “她”也委屈,也会不甘心啊! 两个小人儿,不再纠缠,但王棉的心,却开始左摇右摆。 …… 郑十三所料不差。 上午,陆伽蓝跑来挑衅王姮。 中午,楼彧就知道了。 下午,陆伽蓝就被东山书院清退。 陆伽蓝那叫一个愤怒,她不是流人了啊,她不再任人欺辱。 她可是刺史家的小女郎,背后站着的是陆怀瑾。 东山书院的山长,一个落魄的老酸孺,居然、居然就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陆伽蓝以为自己的噩梦结束了,没想到,却还是受到了羞辱。 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人“请”出了书院,连同伴读、丫鬟等,一行人都被推到了书院大门外,山间的凉风吹过,竟有几分秋日的萧瑟,陆伽蓝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堂堂陆氏女,竟被扫地出门了? 这山长,莫不是老糊涂了? 还有这东山书院,还想不想在沂州继续开下去? ……楼彧楼大郎,你、你也太霸道了吧。 我也没有冒犯你的表妹啊,郑十三骂我黑,我、我都忍着没有回嘴,更没有动手! 陆伽蓝呆呆的站在院门外,看着朱红色的大门,禁不住的胡思乱想。 她知道,东山书院也好,山长也罢,若没有“贵人”吩咐,断不敢将她这位刺史府的小女郎赶出去。 而在沂州,在河东,除了刺史府,还能称得上贵人的,也就只有楼彧。 “他就这么看重郑十三?哪怕是被郑十三‘欺负’的人,他都容不下,都要再帮郑十三出口气?” 陆伽蓝完全没有往王姮身上去想。 大概是先入为主的惯性思维,陆伽蓝就是认定王姮不求上进、没有依靠。 或者,她想到了,可她不愿意承认—— 凭什么王姮一个胖子就能这么的好运? 自己亲缘浅薄,父母长辈都不管不顾,却还能有个邻居,对她如此偏爱、庇护? 陆伽蓝倒是曾经有父有母、父母疼爱,结果却家破人亡,她也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我、我要去沂州找伯父,我就不信,在沂州,还真能让楼彧一个少年恣意妄为!” 等回禀了堂伯父,她陆伽蓝会让山长那个腐儒亲自将她请回来! …… 沂州,刺史府! 陆怀瑾端坐在书案后,仔细的翻阅着手里的信。 信,不长,只有半页纸。 他快速的就看完了。 但他却没有急着收起来,而是一遍又一遍、逐字逐句的研读着。 整个过程中,陆怀瑾只见认真,脸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不喜不悲、不急不躁,根本无法从他的神情中窥探出他的内心。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过了许久,陆怀瑾才将信纸折起来,拿来火折子,将信纸点燃。 待烧了一半,他便把信纸丢进了干净的笔洗里。 残破的信纸化作灰烬,陆怀瑾端起茶盏,将早已凉透的茶汤倒了进去。 一切,彻底没了痕迹。 陆怀瑾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内心却在反复的摇摆。 果然,他也遇到了跟族弟相似的“难题”。 齐与楚,选谁? 四年前,族弟选择了楚王,落了个自己身死、家人流放的下场。 如今,轮到他……楚王确实不如齐王,可齐王真正要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弟弟,而是已经坐上皇位、且有着亲长身份的阿父! 这次可不只是齐王与楚王相争,而是齐王与圣人…… 陆怀瑾思索着,衡量着,不知该如何决定。 “郎君,河道总管楼让前来拜会!” 门外,忽的响起了小厮的通报声。 楼让? 安国公的异母弟弟,李皇后的侄女婿? 陆怀瑾放下茶盅,沉声道:“把人请进来吧!” 说着,陆怀瑾起身,从里间来到了书房的外间。 他站起身,虽然没有亲自迎接,却也做足了热情待客的姿态。 楼让拿着一根手杖,尽量显得随意些,却还是无法改变一瘸一拐的步态。 楼让抿着薄唇,原本还算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无法遮掩的阴鸷。 这般阴郁,让他整个人都看着十分的压抑 仿佛躲在阴影里的蛇,即便没有露出森寒的牙齿,也忍不住让人觉得阴气森森、不寒而栗。 二十多岁的年纪,本该年轻、张扬。 楼让却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煞气。 陆怀瑾忍着皱眉的冲动,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楼让一番,便客气的打招呼:“早就听闻楼总管出身名门、年少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楼让用力握着手杖,极力让自己站得笔挺。 听到陆怀瑾的客套,他轻轻扯了扯嘴角。 他本意是想礼貌的微笑,但,忽略了自己阴郁的气质。 微笑,也就变成了冷笑。 陆怀瑾:……这楼让,确定是武勋之后? 楼家几辈人都是驰骋沙场的悍将,而打仗嘛,难免会受伤。 缺胳膊断腿儿都是轻的,更为血腥的还有开膛破肚、血肉横飞。 一地的碎屑,并不是夸张。 真正经历过战场,就会知道,所谓地狱就在人间。 陆怀瑾是个文臣,但陆家以前也是武将。 陆怀瑾曾经见过家里退役的残障老兵,不能说奇形怪状,却也真的挑战人的感官。 陆怀瑾相信,类似的老兵,楼家应该也会有。 跟这些人的伤残比起来,楼让只是腿有些跛,已经非常好了。 他、阴郁什么? 若是让他上了战场,见识到真正的血腥、残忍,他还不得被吓至疯癫? “……难怪连个孩子都能算计他!” “这楼让,真是有负楼老将军的一世英名啊。” 而这样的人,却是楚王的人。 忽的,陆怀瑾脑子竟想到了这一层,他忍不住想要怀疑:重用蠢货的人,是否也是蠢货? 陆怀瑾有了新的思考角度,再次看向楼让的时候,就禁不住有了不同的观感。 “陆刺史谬赞了!让愧不敢当!” 陆怀瑾客气的寒暄,楼让也非常标准的谦让。 楼让谦虚完,也不忘吹捧陆怀瑾两句:“陆刺史刚刚到任,沂州就有了新气象。陆刺史不愧是圣人看重的能臣!” 两人简单的进行了商业互吹,然后进入到正题模式。 陆怀瑾先开口:“楼总管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楼让不客气,直接表达自己的诉求:“让承蒙圣人器重,钦定为首任河道总管。让抵达沂州后,巡视行营,发现负责修缮河道的民夫,人数似有不足。” 而民夫等事宜,属于地方政务,归刺史,也就是陆怀瑾统管。 陆怀瑾微怔,他没想到,楼让刚来,就开始提要求。 征调民夫、征发徭役,可不是小事儿,很容易激起民意,严重些,还会激发民变。 最重要的一点——凭什么? 河道事宜,又不是他的差事。 这种事儿,做好了,没有功劳,做的不好,引出了祸事,反而会被牵连。 陆怀瑾一不是楼让的亲爹,二不曾欠他人命,为何要为了一个楼让,而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当然了,楼让到底是皇帝钦点的河道总管,虽然陆怀瑾不知道这个狗屁总管能够总管什么事务,又有怎样的品级、权利。 但,楼让不是孤魂野鬼、寒门暴发,他有家族,有妻族。 陆怀瑾就算是看在楼谨、李皇后的面子,也不能直接给楼让没脸。 略略一想,陆怀瑾便找到了借口:“楼总管有所不知,现在正值盛夏六月,夏收重要,实在抽不出多余的人力!” 民以食为天。 皇朝的根基是粮食。 春耕时分,天子都要亲耕,为天下做表率。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夏收更是重中之重,若是耽搁了收割,毁了一年的收成,作为“罪魁祸首”,不只是要被问罪,还要遭受文人的口诛笔伐。 陆怀瑾以夏收为借口,绝对占据公理与道德。 楼让紧抿薄唇,眼神阴冷。 好个陆怀瑾,好生狡诈。 我就不信,若杨睿还在,你也敢拿这样的说辞去应付他? 分明就是瞧不起我,这才故意为难我! 楼让的心理,早已扭曲。 即便是正常的官场套路,他也会联想到自身的残疾上,并因此而愤懑、怨恨。 内心偏执,楼让就容易钻牛角尖,与人沟通的时候,也就很容易尖锐、刻薄。 他全然不顾什么官场规则,直接拿着皇帝来压人:“陆刺史,河道之事,圣人最为关注。” “夏收固然重要,可河道亦不能疏忽!” “陆刺史,抽调一两成的人丁,总还可以吧。” 他就差直接威胁陆怀瑾:若是因为你的推诿而耽误了开挖运河,你就是违逆圣人,是罪人! 我要写折子,向圣人告你的状! 请圣人治你一个渎职之罪!! 陆怀瑾:……这是什么品种的愣头青? 李家知道他这么莽撞、这么蠢吗? 还有安国公,自己的亲弟弟,是个什么货色,外人不了解,楼谨应该知道啊。 他怎么就能够轻易的把人放出来? 就不怕给楼家惹祸? 陆怀瑾只是按照规则,稍加推诿,并不是真的不能通融。 但,求人办事,需要拿出诚意啊。 比如王廪,要找楼家帮忙,就会想方设法的让楼谨欠自己人情。 还有杨睿,贵为齐王世子,刚刚来到沂州后,也是“礼贤下士”的先去给楼彧“拜寿”! 这不是自甘堕落,而是懂得人情世故。 陆怀瑾自然知道圣人看重运河。 河道之事,也不容懈怠。 可,楼让却不能这么的“理直气壮”啊。 真当“皇命”是万能的? 知不知道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 陆怀瑾险些被气笑,心底那个“重用蠢货的人是否也是蠢货”的猜测,似乎有了答案。 …… 王姮还不知道陆伽蓝已经被赶出书院,下午,放了学,她便回到了王家庄子。 然后,王姮就见到,一脸温柔的谢宴之,白皙精致的脸上沾着黑灰,端着一盘子的“草料”来到了她的面前。 “阿玖,这是我亲自做的素食,咱们一起吃啊!” PS:谢谢书城华梨子的打赏,谢谢亲们的订阅、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mua!(*╯3╰)喜欢攀金枝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攀金枝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