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婉仰躺在榻上,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纱布里的药粉散发出浓烈的气味,十分呛人,伤口传来一阵阵的灼痛,疼地眼泪在她眼眶里直打转儿。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明明今天就可以侍寝了。 谢莫婉将眼睛瞪地老大,唯恐眼泪流下来,沾染了伤口。 陆昭仪掀开珠帘,柔声问她,“妹妹可好?伤口还痛不痛了?” 谢莫婉点头,十分委屈,“还请昭仪为臣妾做主,严惩婕妤张氏。” 昭仪为九嫔之首,仅次于四妃,谢莫婉即使心中恼怒,也不好冲着她发作。 “这……” 陆昭仪有些迟疑,“张婕妤不是故意的,你也有错先,不如就命她给你赔礼道歉,你们就此和好,行吗?” 谢莫婉眼里忿恨。 “昭仪这话说的轻巧,反正伤的是臣妾的脸,又不是您的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昭仪无奈地解释道,“婕妤的位分在你之上,细究起来,你确实以下犯上,论宫规,你也要受罚。” 谢莫婉不听,她更委屈了,“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张婕妤最和您要好,您当然会偏袒她了。” “我……” 陆昭仪一时语塞,张婕妤已经一把掀开帘子,冲了进来。 “那你要如何?” 张婕妤指着谢莫婉,恨不得往她脸上再划几道。 “如果陆昭仪不能秉公执罚,那臣妾就要上报四妃,求几位娘娘为臣妾做主了。” 后位空虚,暂由四妃代行皇后之职,掌管后廷。 陆昭仪还想求情,已经被张婕妤一把拉了起来。 “姐姐何必对她低声下气,让她去就好了,我即便要受罚,她又能占到什么便宜。” “去就去!” 谢莫婉心里的火“噌”地一下被点燃了。 “杏儿,梳妆,我要去拜见淑妃娘娘,求她为我做主!” 张婕妤拉着陆昭仪,不让她拦。 “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我在这后宫窝囊了十多年了,今日我倒要看看,一个刚进宫的才人,能拿我怎么样!” 陆昭仪眼看谢莫婉已经出去了。 连忙推了张婕妤一把,“不能让她一个人告状去啊,咱们也一道去,不然被她添油加醋的,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张婕妤还梗着一口气,不愿意动身,被陆昭仪连劝带推的,才出了群芳阁的大门。 眼瞅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走了。 东阁终于安静了下来。 西阁伺候的人也长舒了一口气。 清河公主站在窗前,目送张婕妤与陆昭仪拉扯着远去,目光再投地远些,就能看见步履匆匆的谢莫婉了。 “这一天够热闹的。” 姚才人恶狠狠地咒骂道,“怎么不直接毁了谢莫婉的脸!” “才人可要慎言,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搬弄舌根的小人。” 清河公主再寒暄了两句,施施然离开。 慧绒跟在她身后,捧着一堆瓶瓶罐罐,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见她家公主心情极好,慧绒也很高兴,“奴婢本来不想跑这一趟,不过看殿下这么高兴,奴婢立刻又觉着值了。” 清河公主笑着一戳她的脑门儿,“油嘴滑舌。” 两人边走边聊,转过梅园时,清河公主盯着朝她走来的佝偻身影,慢慢闭上了嘴。 看见她,远远地,李御医就拜了下去,“微臣见过清河公主,殿下千秋。” “免了。” 清河公主盯着李御医手里的药箱,似乎有些好奇,“哪位主子身体不适,竟然劳烦李御医?” 李御医是太医院之首,医术精湛,平常他都是坐镇太医院,很少出院诊治。 “莫非是父皇龙体抱恙?” 清河公主立刻有些紧张,“还是说皇祖母凤体违和?” “都不是,殿下多心了。” 李御医擦擦额头的汗,他上了年纪,走几步就喘的慌。 “是谢才人伤了脸,闹到了淑妃娘娘宫里,淑妃娘娘最是心善,这不召微臣去给她看看。” “原是如此。” 清河公主应了一声,“那便好,那谢才人无碍吗?” 李御医脸更臭了,一个小小的才人,还是被划了两道口子,竟然要他亲自去诊治,还又哭又闹的,半点儿都不配合。 “无甚大事,只要伤口不被刺激,过半月就好了。” 清河公主若有所思,“不能刺激伤口吗,那谢才人岂不是连脸都不能洗了?她还不得气死?” 这话说的俏皮,李御医都忍不住笑了,“殿下多虑了,只要别碰并绪草之类的草药,即便稍微沾了水也是无妨的。” 并绪草吗。 清河公主的眸子转了转,“这并绪草在御花园里到处都是,李御医可有记得提醒谢才人?” 李御医满口答应,“这是自然,并绪草乃是寒凉之物,伤口若是沾了它,轻则留疤,重则要溃烂,微臣给伺候谢才人的宫人都吩咐了一遍。” “那便好。” 清河公主主动让开了路,“李御医事务繁忙,我就不叨扰了。”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微臣告退。” 目送着李御医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左侧,清河公主敛了眉,将目光投在脚下。 一丛又一丛碧色的草,在泉水的滋润下青翠欲滴。 长地十分旺盛。 慧绒连忙蹲下来,扯了一大把并绪草。 “殿下,这些应当够了罢?” 清河公主勾唇一笑,语气轻快,“药太多了,你记性不好,落了两瓶,特意去还给姚才人。” “是,奴婢明白了。” 慧绒屈膝行礼,笑地不怀好意。 …… 得知姚黄的死讯,徐妙芸心有戚戚,十分不忍心。 “听说浑身都溃烂了,她爹爹也太狠心了些,把人关在柴房里不闻不问,姚三小姐趁人不注意,自个儿投湖自尽了。好好一个女儿,硬是给活活逼死了……” 玉镯在袖间撞出清脆的回音。 谢令仪怔忡了片刻,微微摇头,“遇上这样的父亲,那姚三小姐的命也真是够苦,她要是泉下有知,就该化作厉鬼,去找她的父亲报仇雪恨。” 徐妙芸很是惊愕地看着谢令仪,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王妃娘娘,咱们做子女的,怎么能说父母的不是?” 谢令仪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能说?” “圣人云,身体发肤,都受之父母,即便父母再苛刻子女,做子女的也该恭敬领受才是,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喜欢怯春闺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怯春闺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