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脑袋都晕了:“是是是,提醒你一句,别去找人家麻烦啊,这可是咱们学校的天之骄子!原主任为了她亲自去了趟宣城,上面不少人盯着呢。”
吴珍珍哼了一声,下巴一抬,撒开手:“我是那样的人吗?不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嘛。”
“人也看完了,该干嘛干嘛去。”吴老师说,“你报了哪个系?”
吴珍珍酸言酸语:“您终于有功夫想起我的事啦?我都上了两天课了,对我一点也不上心!你们满门心思都在那个姜沅身上。”
“我报的是机械工程系,安澜觉得我更适合做这个。她去了工程物理系。”
吴老师点头,认可道:“你从小就爱瞎鼓捣,动手能力强,对什么都好奇,拆了家里不少东西,学动力机械确实不错。”
“安澜是想毕了业去她妈妈在的五三二科研所工作?也挺好的。”
“行了行了,快上课了,你赶紧回教室。周末放了假别忘了来家里看你婶婶啊。”看了眼腕表,吴老师懒得跟这个小侄女唠闲嗑。
“知道啦知道啦。”吴珍珍最不喜欢叔叔的一点就是他啰里啰嗦,摆摆手赶紧叫上小伙伴溜了。
吴老师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摇了摇头。
不过多少也有些欣慰。
这孩子,虽然性格跳脱了点,但脑子还是好使的。
姜沅已经到了张望津办公室了,放眼望去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桌上堆满了教材教案和各种未开封的试卷,新鲜的油墨味扑鼻而来。
三面墙都放了铁皮柜子,里面是他的藏书,柜子旁边还有个折叠起来的单人行军床。
因为他脾气有些暴躁,之前和他同办公室的老师们苦不堪言。
可偏偏年龄和资历都摆在这,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老实挨骂。
校长听老师们的苦水也听腻了,打着清净的名义给他换了个独立办公室。
所以这间办公室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中午有时候也会在这午休。
“你的事我听必先提过,能从那样的家庭走出来,是个品性坚韧的孩子。”张望津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了故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挚友。
记忆中那个人永远温和有礼,沉稳内敛,不骄不躁。
不管顺逆,永远谦逊,坚韧如竹。
当年他们大学毕业后一起出国深造,后来他率先回国想要建设祖国,好友在国外拜了科研领域的泰斗名师,继续钻研。
张望津有时候回想,如果不是当年自己再三邀请他回国,后来挚友是不是就不会在那个动荡时代受这些磨难,从此了无音讯。
这些年他有到处托人寻找,可不知道好友被下放到了哪里,是否还活着。
透过
姜沅的眼睛,他有些恍然,不可避免记起那位温润如玉的老友。
从某些方面来看,这两人骨子里的那股坚韧很相似。
一样的聪慧,温和,果敢。
只是老友看似温润,实则执拗。而姜沅却多了一分哪怕狂风席卷,依旧可以随风摇曳顺势而为的柔韧。
“坐吧。”
良久过后,张望津无声叹息。
他揭开牛皮纸袋,也不避讳,当着女孩的面开始改起了试卷。
“谢谢老师。”姜沅虽然不解他叫自己来的用意,但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想好去哪个院系了吗?现在开设的院系并不多,过段时间还会恢复一部分。”张望津头也没抬,语气平和道。
姜沅并没有过多犹豫:“老师,我想去物理工程系。”
听到她的话,张望津手腕一抖,笔尖在试卷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划痕。
他目光不动,紧紧盯着姜沅。
但又觉得不可能。
老友只有一个儿子,也是他的干儿子。
而且在挚友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和**之前,听到风声的好友就和妻子登报断了关系,将妻儿送回老家托亲人关照。
也是那次过后没几天,挚友就下落不明,查无踪迹。
姜沅除了气质,和他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不可能是他的后代。
张望津曾经猜测过,好友或许是被下放到一些偏远苦寒的村里或者农场矿场去进行改造了,可这些年力度这么大,他那羸弱的身体未必能支撑住……
脑海里各种想法稍纵即逝,张望津深吸一口气,眼也不眨看着她:“姜沅同学,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物理工程系吗?”
见姜沅若有所思,他找补了一句:“本校传统的土木工程系和建筑系也挺不错,还有很多其它的院系,我是觉得你可以多考虑一下。”
这只是他胡诌的借口,听起来没什么逻辑,但姜沅也没有直接拆穿。
“国家目前急需这方面的人才,我想为建设祖国出一份力。虽然弱小,但伟人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姜沅语气温和,黑如点漆的眸子清澈剔透,她笑容真诚道:“而且老师,我是真的非常热爱物理。”
她用了非常热爱这样郑重真挚的字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