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的商道飘着杨絮,楚云绡的枣红马在青石板路上打了个趔趄,马蹄铁擦出的火星引燃了车辕上的茶包。陆九渊刚从茶寮出来,就看见商队姑娘攥着缰绳踉跄坠地,裙摆上的茶渍在她后背晕开,竟与他掌心的朱砂蝶影一模一样。 "云绡!"他冲过去时,姑娘后颈的银蝶坠子正磕在石阶上,碎成两半。血从她肘弯渗出,滴在沾了茶油的衣襟上,奇迹般凝成蝶形——正是陈记瓷坊护窑符上的双生蝶纹。陆九渊忽然想起红绡说过的"茶血同脉",指尖不自觉地按在她后心命门穴,茶油顺着掌纹渗进肌理,竟将伤口的血珠聚成完整的银蝶形状。 "疼吗?"他的声音发颤,掌心的朱砂痣在接触她皮肤的瞬间发烫,茶渍蝶影顺着血脉蔓延,在她后背显出水墨般的蝶翼纹路。楚云绡趴在他膝上喘气,发间的沉水香混着茶油味,竟与他母亲临终前的气息别无二致。 商队伙计扛着水瓢跑来时,陆九渊已解下外衫裹住楚云绡,袖中滑落的半片银蝶绣片(正是沈青禾在山塘街所赠)恰好贴在她伤口处,绣线里的茶末遇血竟自动止血。他忽然想起昨夜梦见的古窑,窑火中飞出的银蝶正是这般模样,蝶翼上还刻着模糊的"沈"字。 申时初刻,漱玉斋后堂。陆九渊隔着屏风,听着楚云绡的呼吸渐渐平稳,指尖还留着她肌肤的温度。红绡捧着新焙的"窑火红"进来,茶勺与他腰间的相撞,发出三长两短的警示——这是陈记瓷坊"遇血亲"的暗号。 "九爷可还记得,护窑符的双生蝶纹?"红绡望着屏风上晃动的蝶影,"一只是瓷,一只是茶,当年瓷坊主母剜血绣蝶,为的就是护着刚出世的小公子..."她话未说完,后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楚云绡的银蝶坠子残片竟自己拼成完整的蝶形,悬在半空映出陆九渊掌心的朱砂痣。 与此同时,苏州锦上阁内,沈青禾正对着官窑送来的素缎发愁。义母柳姨娘的樟木箱突然滑出半页残书,绣绷落地时,她指尖刺破的血珠恰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那是《金瓶梅》中李瓶儿血绣经幡的段落,却在血渍晕开处,显露出前世的记忆: 佛堂烛影摇红,她穿着素白襦裙跪在蒲团上,银针在掌心剜出血珠,绣线在黄绢上勾勒出蝴蝶翅膀。对面的僧人垂眸抄经,袈裟上的茶梗纹与现世陆九渊的茶勺如出一辙,他腕间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明明灭灭,竟与她绣绷上的银蝶尾翼重合。 "青禾!"柳姨娘的呼唤惊醒了她,残页上的血字已变成"陆郎"二字,绣绷上的银蝶不知何时多了道茶梗纹的触须。沈青禾望着腕间的瓷片,边缘窑裂处竟渗着淡淡茶香,与山塘街初遇时陆九渊袖口的味道一模一样。 戌时三刻,紫阳书院的梆子声突然变成警报。陆九渊刚给楚云绡换完药,就看见西北方浓烟滚滚,红绡抱着残缺的《茶经》残页冲进院子:"书院藏书阁失火,有人看见火场里飘着银蝶绣纹!" 两人赶到时,焦黑的梁柱间散落着《茶经》残页,灰烬被风卷上半空,竟拼出"陆沈未合,情劫难止"八个大字,每笔的起收处都带着苏绣特有的劈丝针脚——正是沈青禾惯用的"影绣"技法。落款的小银蝶纹,尾翼缺了半道,与楚云绡后背的茶渍蝶影、陆九渊掌心的朱砂痣,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双生蝶。 "九爷,看灰烬里!"红绡用软鞭挑起半片烧剩的绣绷,缎面上未燃尽的银线显出血色蝶纹,蝶身中央绣着极小的"陈"字,正是陈记瓷坊的暗记。陆九渊忽然想起沈青禾腕间的瓷片,想起楚云绡后背的蝶影,想起自己掌心的朱砂痣,原来这三处分明是双生蝶的三分残影,合起来便是护窑符上的完整纹样。 夜风卷起书院的残卷,一张素白笺纸落在他脚边,上面用茶汁写着:"银蝶分三,瓷茶共生,缺一不可。"墨迹未干,边缘还留着绣绷的经纬纹路。陆九渊忽然明白,沈青禾的梦境、楚云绡的蝶影、自己的胎记,原是前世种下的因,在现世结成的劫。 火渐渐熄灭,星子从云隙里漏出来。陆九渊望着掌心的朱砂痣,想起山塘街初遇时沈青禾慌乱的眼神,想起楚云绡坠马时银蝶坠子的碎裂声,终于懂得红绡说的"双生错影"——有些人,有些事,早在前世的佛堂、现世的茶寮、未来的火场里,织就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任你如何躲避,终逃不过这情劫里的蝶影重重。 书院墙角的野蔷薇开了,花瓣落在残烬上,竟摆出半只银蝶的形状。陆九渊捡起沈青禾遗落的绣针,针尖还沾着未干的血珠,在月光下与他掌心的朱砂痣遥相辉映。他忽然轻笑,这情劫的显兆,原是从绣绷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瓷与茶、绣与画、前世与今生的纠缠,如同这烧不尽的灰烬,散不尽的蝶影,在市井长巷里,等着下一次的重逢与相认。喜欢商海惊龙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商海惊龙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