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三分醉意,将满山新绿洗得发亮。陆九渊的茶棚搭在青牛岭古道旁,竹篱上挂着的“南风小筑”酒旗被雨水洇湿,蝶形暗纹在灯笼光里明明灭灭,像极了九世前坠落人间的星子。 “陆哥!阿白的茶担要被雨水冲走啦!”少年货郎抱着竹篓跌进棚子,耳尖的白绒沾满水珠,活像只落汤的小狐狸。他怀里还揣着包用油纸裹了三层的“桃花醉”——那是今早采的头茬山茶,说好了要送给鹰嘴崖的花妖娘子。 陆九渊笑着接过茶篓,指尖拂过阿白冻红的耳朵:“傻小子,送娘子茶要趁天晴,雨夜的茶太凉。”他忽然抬头,听见雨幕中传来细碎的马蹄声——三匹商队的马正冒雨狂奔,马背上的行囊渗出暗红,像极了被雨水泡开的陈年普洱。 商队在茶棚前刹住,为首的中年男子抱拳:“先生可会算卦?我等押的丝绸在鹰嘴崖遭了山匪,求问吉凶。”陆九渊见他眉心跳得厉害,茶渣在碗中聚成“金蟾吐雾”的残象——正是三信卦的变爻,吉兆中藏着血光。 “吉凶在茶,更在人心。”他提起铜壶,滚水冲开冻顶乌龙,茶雾竟在雨幕中凝成剑形,“你等行囊里装的不是丝绸,是山民的血汗吧?”中年男子脸色大变,手按剑柄时,陆九渊已将茶碗推到他面前:“昨夜山匪劫的,可是二十担野山茶?” 雨幕突然静了。阿白悄悄拽住陆九渊衣角,听见他低声说:“鹰嘴崖的花妖若还在,怎会容山匪横行?”话音未落,茶雾剑突然转向,指向商队马鞍下露出的、染着妖血的山茶枝——正是昨日刺猬精插在背上的那种。 “先生救命!”中年男子扑通跪下,“我们本是正经茶商,却被魔道要挟……”话未说完,雨幕中传来清越的剑鸣。沈青禾的蒙面巾被雨水打透,露出耳后朱砂痣,她的剑尖正抵住试图逃跑的副手:“果然是你私通山匪,拿山民的茶换妖丹!” 陆九渊趁机甩出“姜盐茶”,茶雾化作金蟾扑向妖丹,却在触碰到副手腰间的双蝶玉佩时碎成光点。他瞳孔骤缩——那玉佩的纹路,竟与苏明月的双生蝶玉佩一模一样,只是色泽发黑,沾满妖气。 “陆哥小心!”阿白突然扑过来,替他挡住副手刺来的妖刀。少年肩头绽开血花,却笑着举起掉落的妖丹:“原来花妖娘子的香味,是从这种坏东西里来的……”陆九渊心头一痛,忽见苏明月的药篓从雨幕中飞来,艾草混着止血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油嘴滑舌的家伙,连小狐狸都知道替你挡刀!”苏明月蹲下身替阿白包扎,指尖划过他耳尖的白绒,忽然愣住——那里竟有枚淡金色的蝶形印记,与她玉佩背面的刻纹分毫不差。 雨不知何时停了。沈青禾摘下面巾擦剑,忽然看见陆九渊领口别着的杜鹃:“这花,与我在鹰嘴崖见过的花妖图腾一样。”她的声音低沉,“十年前那场山火,烧死的花妖首领,胸前就别着这样的花。” 陆九渊忽然想起茶篓底的《南风卦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铃上的《凤求凰》琴纹。月光穿透云层,照在茶棚外的水洼里,映出三个重叠的倒影:阿白耳尖的蝶印,沈青禾腰间的碎玉,还有苏明月手中微微发烫的双生蝶玉佩——它们正随着茶香,渐渐发出同频的微光。 是夜,阿白枕着新得的《茶经》入睡,梦见鹰嘴崖的白雾中,有个戴花的姑娘对他笑:“小狐狸,你采的茶,比山匪的妖丹香多了。”而陆九渊坐在茶棚里修补阿白的货郎袋,听见远处传来苏明月的采药歌,调子竟与九世前月神在茶田唱的一模一样。 茶灶上的水壶突然沸腾,蒸汽在棚顶画出双蝶交缠的光影。陆九渊望着熟睡的阿白,忽然发现他受伤的肩头,不知何时浮现出半枚蝶形的浅红胎记——那是三信卦度化后,狐妖与人间的羁绊,正在以茶香为媒,悄然生长。 青牛岭的夜风掠过茶棚,将“南风小筑”的酒旗吹得猎猎作响。陆九渊忽然笑了,他知道,这场春雨后,会有更多带着故事的人,循着茶香来到他的茶担前——就像当年他与月神偷藏的人间情丝,终将在茶汤里,酿成属于红尘的、最浪漫的劫。喜欢商海惊龙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商海惊龙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