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彻底落了下来。 京音的校园在冬夜里显得安静又深沉,教学楼的灯光渐次熄灭,只有偶尔几盏路灯还撑在树影之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又温柔。 邱白抱着琴盒,小跑着追上林恩,后者正慢悠悠地从教学楼的台阶上走下,手里拿着车钥匙,呢子大衣被风轻轻扬起。 “车停在那边。”林恩偏过头提醒他,语气不急不缓,“你慢点,别把你这贵重宝贝摔了。” “才不会!”邱白小声嘀咕着,紧了紧怀里的琴盒,“它可是我亲手设计的。” 林恩听了这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笑意更浓了。 两人一路穿过教学楼后的小路,进入了京音的停车场。脚步声在水泥地上回响着,直到车灯应声亮起,照亮了前方那辆灰色的轿车。 林恩按了下钥匙,车门“滴”地一声解锁。 邱白抢先拉开后座的门,把琴小心放好,还贴心地拿背包垫在琴盒底下。林恩看着他那一副小心翼翼、像哄小孩睡觉似的样子,嘴角轻轻一挑,笑着钻进驾驶位。 他发动引擎,车内立刻暖和了起来,仪表盘的灯光映在他微低的眉眼下,像是冬夜里一处不动声色的安全感。 他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把安全带系得妥妥帖帖的邱白,语气带着点调侃: “难怪你这阵子忙成这样——原来,是为了它啊。” 邱白把手缩进袖子里,眼神有点飘,“呃……其实我主要是忙白学长那边的项目啦。” 他声音顿了顿,才嘿嘿一笑,补上一句:“这个琴,是我找你学生,让他帮的忙,嘿嘿。” “哦?”林恩扬了扬眉,“难怪你之前一本正经说什么‘想学习作曲系的知识’,还突然问到研究生的期末考试题——感情是和我学生在一起鬼混啊?” “我才没有鬼混!”邱白急了,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地抗议,“我可是很努力地听他讲课的!真的学了点知识呢!” “是嘛?”林恩偏过头瞥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那我那学生还挺有本事哈。” 他语气略微顿了顿,似乎真有些好奇:“这家匠人工作室可是出了名的挑剔,定制门槛蛮高的。你们怎么搞定的?” 邱白被问得脸有点红,食指戳着拇指,小声说:“呃……其实吧,只是联系他们的时候……花了点心思的。” “嗯?”林恩挑眉。 邱白咳了一声,眼神闪躲地道:“我、我就是写了封信嘛。人家一听说是给你做的……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了。好像是那位资历最老的师傅,亲手做的。”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车内一阵沉默。 然后... 林恩一边转方向盘,一边伸手拍了一下喇叭,“得,又成免费广告了。” “诶?!” “你知不知道,那家老牌子很少找代言的。结果你一句‘是林教授的琴’,人家就答应了。”林恩叹了口气,笑着摇头,“这哪是给我做琴,这是给我上社会课。” “嘿嘿嘿.…”邱白不好意思地笑着,脸上那点小得意藏也藏不住,“那……你喜欢吗?” 林恩沉默了一下,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副驾上那个安安静静的琴盒。 他的眼神柔了下去,像夜色里被轻轻点亮的灯。 “——喜欢。” 声音不大,却说得异常真切。 车外的风吹过隧道口,像是这句简单的回应,也被吹进了这冬夜深处,不再离开。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冬夜的冷风擦过车窗,外头街灯亮起一排排,投在挡风玻璃上像碎金的河。 车内却暖意融融。 林恩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把暖气调高了一档。车内顿时腾起一层薄雾,玻璃开始微微起雾。他看了邱白一眼,见他缩着肩膀,双手搓着取暖,唇角微勾。 “你冬天就这点抗寒能力?” “……我刚刚手冻得拿琴盒都在抖。”邱白可怜兮兮地说,“楼下那风跟刀子一样。” “你就不能早点跟我说一声?我下去接你。”林恩低声道。 “哪敢啊,你正忙着呢。”邱白低下头,靠着窗,声音有点轻,“我其实本来不打算今天拿来的。” “那你干嘛又拿来了?” “……我怕我又犹豫了,就永远不敢给你了。”邱白的声音几不可闻。 林恩听见了,没接话,车里的音乐正好播放到钢琴间奏的一段,温柔地滑进他们之间。 过了一会儿,林恩缓缓说:“那你今天很勇敢。”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两人就这么沿着环路开了十来分钟,远处的霓虹开始稀疏,熟悉的街景慢慢浮现。林恩的公寓楼在一个安静的巷口,周围都是艺术区楼改造的独栋,夜里没什么人,只有小巷灯光暖黄,像低声呢喃的诗句。 车稳稳停在门前。 林恩熄了火,侧头看着邱白,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嗯?”邱白愣了一下。 林恩一手撑着方向盘,另一手指指副驾那把琴:“不拿上去?”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啊——对对对!”邱白连忙解开安全带,把琴抱起来,又抓起座位上的甜品袋子,手忙脚乱。 刚下车,林恩就走了过来,顺手帮他接过琴盒。 “你拿甜点,我来拿这个。” “欸——这琴很重的!” “你觉得我抱不动?”林恩斜眼看他。 邱白讪讪一笑,只好让他抱着琴盒,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道。 电梯缓缓上升,里面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与电梯运行的低鸣。 林恩用钥匙开了门,暖黄的灯光扑面而来,家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有咖啡残香,也有书页、猫咪和地板的气息。 “把甜点放桌吧。”林恩换好拖鞋,转头道,“琴就先放这。” 邱白乖乖照做,换完鞋后却没急着坐下,而是站在客厅里,看着林恩将琴盒轻轻搁到沙发一角的位置,然后站起身转向他。 “饿吗?” “……有点。” “牛排还是汤面?” “汤面吧。”邱白揉着肚子,“想吃点热的。” 林恩点点头,朝厨房走去,边走边卷起袖子:“那你坐着等,我十分钟搞定。” 邱白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点出神。 他低头看着那把放在沙发上的琴,琴盒盖微微开着一点,里面的提琴静静地躺着,光泽温润,像在沉睡,也像在等着什么。 那是他为林恩准备的礼物,却像是为这个夜晚专属的心意做了注脚。 林恩那边锅已经开了,水正热着,他头也不回地喊了句:“你要不要加点红油?” “要!”邱白立刻答。 “你还说不是鬼混?”林恩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鬼点子来的比谁都快。” 邱白扑哧一笑,窝进沙发里。 灯光暖暖的,窗外风还在吹,但屋里,像是隔绝了所有冬夜的寒意。 他忽然想起林恩说的那句话:“嘴是要被我亲烂的。” 于是,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忍不住笑了。 厨房的水声渐渐停了。 林恩关了火,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面端到餐桌上,又往里添了点红油,切了半个溏心蛋,最后才慢悠悠地拿筷子敲了敲碗边。 “来吧,邱同学,补充你为爱劳动的一日元气。” 邱白从沙发上跳起来,把雪球抱得稳稳的,先让她在小猫窝里躺好,然后屁颠颠跑过来,一看那碗面,眼睛都亮了:“……先生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加了好多肉?” 林恩拿着汤勺舀了一勺送到他碗里:“你都忙得瘦了,不加点肉,我就显得太没人情味了。” “你这人情味我可记着了啊。”邱白坐下,眼角藏着笑意,低头吸了一口面,热气腾腾的,满口香。 林恩没多说什么,默默陪着他吃饭,自己则喝了点茶。他望着邱白吃面时认真的样子,那张略带红晕的脸,鼻尖因为热气出了一点汗,眼睛里却是满足得不得了的光。 饭后,邱白主动去洗了碗,林恩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视线又落回客厅那只琴盒上。 “我想听听它的声音。”他忽然轻声说。 邱白一愣,回头时林恩已经走向沙发,将琴盒打开。 他动作很轻,像是在打开某种旧信件。 从松香盒中取出那块淡黄的松香,林恩顺着琴弓缓缓擦过去,一层、两层,动作熟练且极其温柔。手腕线条在灯光下微微收紧,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仪式。 邱白洗完手,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没有说话,只是坐了下来,将雪球抱到怀里,小猫像是也听懂了什么,窝得更深了。 林恩站起身,试了试弓,然后将那把全新的提琴搭在肩上。 他闭了闭眼,琴弓轻轻落下。 一声极轻的“唰”响划破空气,仿佛有人在夜色中划亮一根火柴。 然后————音乐流淌出来了。 那是极干净的音色,琴体初上弦却已经有种浑然天成的清亮。音符柔和、带着一点点木头才有的温润尾音,像刚醒来的黎明之风。 林恩没有弹奏练习曲,也没有用华丽的技巧炫示。他只是拉了一段温柔的小调,旋律不复杂,却极美,像是在讲述一个温吞吞、沉入人心的故事。 邱白听着,仿佛整颗心都慢慢沉进了那片音海里。 林恩的背影在暖黄色灯光下,静静地站着,琴声流动之间,整个人像被笼罩在一层静谧之中。 那一刻,邱白忽然意识到,这把琴真的很适合林恩。 不是因为它贵重,也不是因为它好看,而是因为——林恩拉它的样子,像他本来的模样。 沉着,克制,温柔,安静。 像时间本身。 最后一个音符缓缓落下,林恩将琴从肩上放下,没有立刻说话。 他望着自己指尖划过的琴弦,又看了一眼邱白。 “……这音色,真好。”他低声说,“就像你这个人一样。” 邱白的脸“唰”地红了,他把雪球往脸上一埋,嘟囔道:“……是啊。” 林恩没笑,只是将琴放回琴盒,盖上时特意轻了些动作,像在告别某个亲密的夜晚。 他转身走向沙发,在邱白身边坐下,靠得很近。 然后伸手,轻轻拨开邱白的额发,看着他泛红的脸颊,低声道: “你知道吗,我不缺琴、不缺曲、不缺礼物。” “但我,缺一个——像你这样,愿意为我画琴、跑项目、背着我计划一切,却又怕我嫌贵的人。” 他停了一下,语气慢下来:“我缺一个……邱白。” 邱白没说话。 他只是将雪球轻轻放在腿上,然后一点点侧过头,靠在林恩的肩上。 窗外夜色深沉,月光落在玻璃窗上,像琴弓拉过的银丝。 屋内灯光安静地亮着,一把琴静静地躺着,一段心意,终于被妥帖地收藏进夜晚。喜欢时间的恋人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时间的恋人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