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智深迷津红楼梦(1 / 1)

当时杨黛二人卧在床上说话,黛玉提醒道:“还要去看望鲁头领呢,得赶在天黑前去,否则又要被嚼舌根了。”杨志道:“把背后嚼你舌头的人全拎出来一刀杀了。”黛玉慌忙摇手道:“别别别!真怕了你了。大家都罪不至死,更没有惹你。你有心意便好,我只看重这个。”杨志哦了一声,又拉住她劳叨了好一会儿,才放她去了。 林黛玉颤颤巍巍地挨着他坐下去了。智深问道:“怎么一直在抖?很冷?俺还热得不行。”便要去给她拿衣服。黛玉止住,瞥了一眼他那庞大的身躯,说道:“还是给哥哥蔽体用的好。”智深恍然大悟,说道:“哟呵,你还没习惯?”忽然顿了一下,声音也低了,“贤妹,你我情同至亲,俺今日做错了,连累了你,也伤到了兄弟。俺不求别的,只望你原谅。无论发生甚么,只要你和我都问心无愧,这就够了。”黛玉道:“阿弥陀佛!到底是大哥,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觉悟,妹妹一定记在心头。”说罢,抬起头来,冲他大方一笑。智深也回以笑容。两人闲谈片刻,方才散了。 夜晚,鲁智深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眼前隐约还有一抹绛红的倩影。那影子只站了片刻,就飘走了,他跟在后头喊道:“好妹妹,别走这么快,再多留会儿。” 鲁智深大步入内,至一所在,有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随后进入二层门后,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仙花馥郁,异草芬芳。智深见一株木芙蓉,心想:或许是她以前在这里种的也说不定。便折一朵下来。 忽至一个所在,但见荆榛遍地,狼虎同群。鲁智深寻思着:“这氛围奇怪,难道是甚么禁地?”抬头一望,天高万丈,乌云密布,聚成个骷髅形状,空中飘飞着许多壮实肥硕的伥鬼,皆是煞白如雪,毫无血色,也无脚步声,渐渐聚在鲁智深周围。鲁智深正欲抽身回去,却见后头来的路上都堵满了蝇虫,似针眼般密密麻麻,少说几十万只。鲁智深啧了一声,只得放弃回去的想法,继续前行。 又行了半刻,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只有一个木筏,空荡荡地停在远方。这当口,溪水鸣响如雷,冒出许多夜叉海鬼来,竟也都是女人模样,个个肥壮似巨人观,散发出刺鼻的狐臭。那些海鬼嚎叫着往岸边靠来,要将智深拖将下去。其中一个海鬼猛然跃出水面,就势要扑来。海鬼仅会扑咬这一招,只凭阴森鬼气害人,而那鲁智深又是何等浩然正气的人物,岂会怕它,当即提好禅杖,不管叁七二十一,抡起来就打。海鬼情知惹不起,灰溜溜地潜回去了。 旁边忽的传来熟悉的人声:“哥哥为何在此地?”智深望去,只见一个模样似林黛玉的人慢慢走来。那人道:“我去叫来。”一面说着,一面冲海面摇手,水上顿时涌出一堆煞白的毒蛇和耗子,把那木筏缠住,慢慢挪了过来。那人道:“哥哥,你看这海面宽阔,任意遨游,我陪哥哥乘舟赏玩一番,如何?”智深道:“洒家只想散步。”那人满面堆笑:“既如此,也陪哥哥。”智深斜瞥她一眼:“辛苦你。” 只听 鲁智深嘴里犹骂,好一阵才消停。骂完了,也耍了拳脚,心情乍缓,疲劳顿涌。 前方出现了两个流浪汉,一样装束,都戴着深褐色头盔帽子,褶皱护喉,披着黑色斗篷,腰间系着口袋似的宽大围裙。他们是哑巴,见到了鲁智深,默默尾随在后面,像两条忠诚的狗。走过湿冷的海岸,进入一道陡峭的斜坡,旁边轱辘轱辘地路过一辆马车。马车一溜烟地在泥泞的路道上俯冲,迅速驰上山冈的高峰后,渐渐力竭,便放慢至似步行,缓好了又往下滚,就这样不停地爬上爬下,重复七八次后,只余下泥土被马蹄踩踏翻出来的糜烂冷香,在干涩的空中招摇飘荡。马车消失了。身后的两个流浪汉突然停下脚步,表情恍若饱睡后伸足懒腰般舒爽,默默地感受马车驰骋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扭曲的快感与暧昧的阵痛。鲁智深看了他们一眼,愈觉诡异,却也懒得理会。 再往前走,一种孤寂的心情涌上心间,感觉逐渐来到了世界尽头。 山东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永远沉睡,永远消失。脚下峻峭的岩石,源起山巅的八百年后会遇见泰坦尼克的河流,挟带下来的泥沙,黄昏和黎明,武松脸边的两道金印,整个大宋的人群,整个朝代的草木与芙蕖,都在哪里?全都消失了。一串串的葡萄,一粒粒的白雪,一颗颗的黄沙,鸦片,烟叶,金属矿脉,温室的地上羊齿类植物的斜影。亚当喉咙里水的清新感觉,古波斯的星盘,西班牙的纸牌,美洲的野牛,东北的老虎,澳大利亚的斗牛蚂蚁,隆起的赤道沙漠,夕阳美如孟加拉玫瑰的克雷塔罗,上万匹骏马的鬃毛一齐飞扬的锡林郭勒草原,消失完了。一百年后的但丁为天使般的贝雅特里齐所写的作品,四百年后的莎士比亚的戏剧,永远的万里长城,全都消泯不见。再也不能碰触这美好的一切。潮起潮落,世代更替。林妹妹星鹭飞扬的黑眼睛。他的爱情。语言。五言律诗。镜子。五台寺。恒河的沙粒。庄子和蝴蝶。派的无限循环。被杨志的家传宝刀碎尸两段的铜币。一把戒刀的重量。老虎。鹰。古罗马日历和军团。波斯人的象棋。代数学。生的关联。死的变化。在角落,在书本,在山坡,在嘴唇,在衣摆,在影子,在脚印,在眼睛,在余光。一切都在消失。消失无处不在。无处不在的消失。正消失着这一切。 他的记忆不可避免地回到了去年,在一个春日的夜晚……他忘不了林妹妹在甘草丛与木香花间若隐若现的脚步,忘不了那和木香花相得益彰的优美姿态。他们在这条木香花飘香的道路上迎面相遇。她说要作诗,内心正有观景感想在酝酿,所以他不打扰,默默地凝视着她。那时候,雨下大了。他还在看着她。她淋不得雨,于是两人又挪去旁边的屋檐下。其中一棵木香跟贵妃似的卧在架上,滑如凝脂的长腿伸展了过来,繁美的身姿遮掩住了雨中的院落。 他从回忆中抽身,疲惫地坐到地上,戒刀和禅杖都卸在身边。 如果你属于我,如果——林妹妹,漂亮又漂泊,迷人又迷茫,优游又优秀,伤感又性感。而欲望,可怕又热烈,混乱又迷醉,短暂又后劲,苦恼又欢欣,克制又贪婪——如果说…… 突然,从高空上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佛经吟诵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月亮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鲁智深猛可惊醒,抬头望去,只见那些乌云又聚集成一个巨大的遍布天空的骷髅脸,伥鬼和蝇虫再次漫空飞扬。月亮裂开了一条缝。成千上万双沾血带泥眼睛被月亮呕了出来,天地间下起了眼睛雨。地面开始震动并塌陷,脚下的深渊中白骨如山,慢慢升起,替代了方才的地面。他踩着脚下的白骨和残肢,有些迷茫。 饶是鲁智深,也一时被这种场面惊住了,忘了说话。他仰望着这个壮硕的巨人,咽了一口唾沫:“什么意思?”的声音堪称魔音贯耳,不断在这个散发着狐臭的黑暗空间里回荡,那双比楼房还大的血丝眼笑成弯形,“怎么样?只要你点头,我这就派蛇去咬她,一瞬间的事情,很划算吧?那个美丽又年轻的女人被蛇毒浸染,痛苦得在床上嚎叫翻滚,会是怎样的景象呢?真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