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后天就要出院了吗?”陈默卿问。秦远枝看了一眼坐在原处的庄梦蝶,这个信息应该是庄梦蝶告诉她的。“对。”秦远枝拿了盆将热水倒进去,又兑了冷水,随即指尖触了触,“庄老师,你先用吧,我待会儿再用。我和陈老师聊会儿。”“好,谢谢了。”庄梦蝶依然跛脚得很厉害,陈默卿的视线落在了她脚下,但目光不太明显。“看来庄老师也伤得不轻啊。”庄梦蝶听见了,只是默然笑了笑,放缓脚步。听到她在意庄梦蝶的脚下,秦远枝转移她的注意力,“陈老师,今天不用跟那群小鬼头上课了吗?”陈默卿提了一下肩膀上的挎包,透过无框眼镜盯了对方一下,神色微弱黯然:“哦,我今天一来是想看望你,二来是要回去一趟。村长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最近几天那些孩子都不用上课。”“我布置了三天的家庭作业,在家预习新课文,方便我后面回来的时候检查。”秦远枝有些不得不感慨,陈默卿的执行力。庄梦蝶洗漱后,端着盆想走出去倒掉,秦远枝在和陈默卿说话间注意到了,她语气带着点紧张:“庄老师,你休息吧,待会儿我去倒。”那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回头笑笑:“不用,你们聊。我顺便出去买个早饭。”陈默卿在那处,秦远枝也不好动作太明了。毕竟这人的视线刚刚有过一瞬挂在庄梦蝶残肢的那根裤腿上。秦远枝说:“陈老师是想家里人了吗?”陈默卿埋下眼皮,再重新卷起,微微昂起下巴然后扯着笑:“是啊。是该回去看看故人了。”“那我先走了。”“故…故人…”秦远枝在那处回意这两字,等到她要和对方说句“出行平安”的时候,别人已经离开了。陈默卿口中所说之人,秦远枝从未听她提起过。这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她也没有太过在意。从山里回北京的路程,漫长又艰难。但这条路,陈默卿历经过好几次。雪原飞北京的飞机在晚上凌晨五点安全降落。陈默卿推着行李形单影只。手里捏住的手机响起,她指尖划开接听。“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电话那头:“好的。”陈默卿从机场花时间走了出来,在附近的公交站点上了一辆公交车。始发站:五元花市。终点站:长河墓地公园。她提着行李上了公交车,投了币,选了个并排的两人座。陈默卿坐了其中一个位置。期间公交车停停走走,公交车前门口上来一位扎着高马尾脸庞稚嫩的少女,背后背着一块方形的东西,手上的挎包里像还装着什么东西,走路姿势一步一顿。陈默卿的视线无意瞥见。女生掠过人群,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十七岁陈默卿旁边的那个位置。“你好,这个位置我可以坐吗?”十七岁的陈默卿摘下一边的头戴式耳机,茫然的抬头盯了对方一眼:“你说什么?”女生微微弯身,那张好看的脸再次凑近了几分:“我说,能坐你旁边吗?”陈默卿才想起自己的东西占到了旁边的位置。她挪了自己的物品,最后开了道口子让女生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她继续戴上耳机,手机页面正回着消息。【上周模拟考最后一道大题你是不是故意没做?】陈默卿见着,忽的蹙着眉头,手指摁着按键打字。【做不做有什么意义?】回了消息后她关闭掉屏幕,闭目养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想刚刚的事情。这时候公交车再次停了下来,因为惯性的原因,刚刚坐在自己旁边人的脑袋,此刻轻轻的靠在了自己的肩头上。陈默卿有点不爽,刚要张口说什么,扭头的一瞬间才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这人的侧脸安静,五官小巧玲珑,黑色长睫在夏日的阳光下那般清晰。陈默卿顿时没了戾气。她坐在旁边微微抬高了些肩膀,想让这人睡起来脖子没那么难受。没过几个小站点,女生被公交车猛然刹车惊醒。她才发现自己倒头睡在了陌生人的肩头上。届时,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和陈默卿说:“对不起…我…太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陈默卿得到缓和,随即动了动了肩头,发了牢骚:“肩膀都给我睡疼。算了算了。”“谢谢你,真是不好意思。”女生脸颊升起一抹红。陈默卿撑着额头,嚼着两分钟前塞进嘴里的口香糖,“原谅你。”“…”女生到站点的时候,忙着下车出去。背上那块板子形状的东西差点磕到陈默卿,不过好在她躲得及时,她刚要说这回事,女生已经被车里的人群和声流淹没,她想发火都没处撒。此时此刻,二十七岁的陈默卿望向窗外。春不在,夏不复,冬遮眼,故人已逝,物是人非。全程下来,车上的乘客只剩下陈默卿一人,公交车上响起播报的声音。——“前方终点站,长河墓地公园。请做好下车准备。”陈默卿下了公交车,撑开一把黑伞,拢好收腰的黑色长款大衣,右肩依旧挎着那个挎包。她撑伞缓行向墓地中心走去。墓地处没有建筑的遮挡,风雪就更甚。陈默卿的脚步停在了一块小小的墓碑前,随即,她收了伞放在地面,然后分开两腿跪在了碑前。陈默卿取下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捏在手指间,头重重垂下,一副忏悔欲绝的泪眼盯着墓碑前的那张黑白底色的人:“雁回…我又回来看你了…”“……”第21章 小秦啊,快进来。“陈默卿!看我!看我!”穿着短裙,背着挎包的少女回头笑颜如花望着身后的人,一边缓缓倒退然后双手拿着富士相机对着对方。“看你个鸟啊!”刚完十七岁生日两天的陈默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许雁回笑了她一路。许雁回眨巴清澈的眼眸,笑着说:“我帮你记录下来,看你还敢不敢和别人打架了。”陈默卿捂着脸,蹙着眉:“这不是她们先欺负我嘛!”在陈默卿抬手遮挡间,许雁回拍了一张拍立得,然后将相片拿了出来,在对方面前晃了晃:“看吧,你狼狈的样子。”陈默卿接了过去,立在城市坡道上,将照片对着天空,她不禁笑了起来:“是有够狼狈的。这么丑的照片浪费胶片干嘛?”许雁回咧嘴笑笑:“千金难买我乐意。”她继续倒退着走。“小心!”陈默卿伸手没拉住对方,许雁回摔坐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默卿捡起相机,对着地上的人也来了一张,“这下扯平诺~”许雁回昂首撇撇嘴,抬起手臂,“拉我一把。”照片出来,陈默卿伸手将人拉起。“腿疼的时候就别倒退着走,这下好了,摔了个狗吃屎。”许雁回拍拍裙子上的灰说:“好了好了,啰里八嗦的。”夏季绿植生意盎然,蝉鸣阵阵,两个少女一前一后的追打嬉闹着。其中一个脚步停在居民街道角落边的小卖部旁边。“叔,要两个冰淇淋。”“得嘞。”拿着冰淇淋的人跛脚追上前面的,“等等啊!”“……”陈默卿任由风雨吹打自己的身体,她垂着头一脸泪眼婆娑膝行靠得墓碑更近了一些,然后张开双臂将那块冰冷积雪的碑裹进了怀里。她抱着沉默不语,在原地一动不动。十指关节被冻得通红,跪地于此落寞的身躯背影,雪悄然悄然覆着,碑上的雪层与她双手连接,像是此刻也正在拥抱着陈默卿。天空雪花飘零,密密麻麻落下来。两天后的清晨,秦远枝收拾好了出院的东西,她终于可以出去了。在柜台办结账办出院的时候却发现庄梦蝶已经先行一步给过了。秦远枝回头间,庄梦蝶就立在她身后看着她:“走啊,远枝。”“额…哦。来了。”回了萍水,秦远枝打开自己的铁盒,里面躺着几张红色百元。她出了门想将还于对方,但庄梦蝶笑着拒绝了。对方婉拒,秦远枝也就没再继续。大不了以后逮着其他什么东西,还了这个人情。庄梦蝶和秦远枝说了自己的行程,明天就启程回北京。她再次问了对方:“远枝,你确定要同我一起去北京吗?”秦远枝笃定,庄梦蝶告诉她明早就出发。但今日回了萍水需要整理行李,秦远枝和刘春富交代了近期可能都无法做孩子的餐食,这就只能作为村长的他顶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