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造船厂时,凤如倾正用匕首削着龙骨图纸的边角。 月光透过天窗落在她沾着墨渍的指尖,把那些代表船体结构的墨线割裂成无数碎片。 “郑将军的船队又被扣在泉州港了。“林舵手将铜制望远镜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浸透桐油的图纸簌簌作响,“说是风帆尺寸不合规制,要咱们重做龙骨模具。“ 凤如倾的刀刃停在“艨艟“二字上方,刀刃映出她眼底跳动的烛火:“钱老呢?“ “说是旧疾复发......“ “第七次旧疾。“匕首突然刺穿图纸钉进橡木桌面,惊飞了檐角栖着的海鸥。 凤如倾望着漫天飞舞的图纸碎片,突然听见记忆深处传来妹妹的轻笑。 那个总爱把茉莉花簪在鬓角的姑娘,也曾这样被撕成碎片。 当夜子时,钱造船师缩在铸铁熔炉后擦汗时,脖颈突然触到冰凉的剑锋。 孙家商队管事的金丝云纹靴碾碎了他刚画好的水密舱图纸,三根金条滚落在沾着铁屑的砖缝里。 “钱老该知道,龙骨铆接的秘技若是教凤丫头学了去......“管事用匕首挑起老人花白的发辫,“您那住在琉璃巷的孙儿,怕是连糖葫芦都吃不上了。“ 海雾漫进窗棂时,凤如倾正站在琉璃巷尽头的糖画摊前。 五岁稚童举着凤凰糖画蹦跳着撞进她怀里,糖丝沾在她玄色劲装上,像极了几年前妹妹裙摆溅上的血珠。 “阿姊!“孩童举着糖画指向夜空,“凤凰的眼睛在发光!“ 凤如倾望着糖画里镶嵌的南海夜明珠,指尖轻轻拂过孩童发顶。 二十名暗卫早已无声无息地围住这座三进小院,屋檐下垂着的琉璃风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幽蓝——那是北大营特制的淬毒暗器。 三日后暴雨倾盆,钱造船师颤抖着推开造船厂大门时,怀里还揣着孙儿新画的糖画。 铁水飞溅的熔炉前,凤如倾正握着铁钳翻转烧红的青铜铆钉,火星在她脸颊烫出细小红痕。 “这是老朽改良的龙骨榫卯。“钱造船师将浸透汗水的图纸铺在铁砧上,图纸边缘还沾着糖霜,“用阴阳双榫替代单铆接,水密舱能多撑三成风浪。“ 暴雨砸在青铜瓦上的声响突然被机械轰鸣淹没。 十二架改良后的水轮锯同时启动,锯齿咬合木料的震颤顺着地砖爬上众人脚背。 凤如倾望着钱造船师佝偻着背调试齿轮的背影,忽然将腰间玉佩按进老人掌心——玉佩背面新刻的琉璃巷地图,用朱砂点出了三十处暗哨。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海雾时,新型艨艟的龙骨已经嵌进船台。 林舵手摸着榫卯处严丝合缝的青铜包边,突然将酒葫芦砸向正在调试桅杆的郑将军:“赌你三个月俸禄,这船能撞沉孙家的楼船!“ 狂笑声中,谁也没注意造船厂外闪过几道黑影。 两条装着腐鱼的木桶被推进排水渠,腥臭味很快混进桐油香气里。 三十里外的海市蜃楼船上,孙家管事正用银刀削着苹果,果皮垂落处露出半枚糖画用的竹签。 海鸥惊叫着掠过铸铁熔炉时,孙家派来的打手正把火油泼向堆满柚木的料场。 林舵手抄起淬火的铁钳掷向夜空,飞旋的金属撞碎陶罐,火油淋了领头汉子满身。 “点火!“那人抹着脸上的油渍狞笑。 铸铁熔炉突然爆出耀眼的火星,暗红色的铁水顺着风箱管道喷涌而出,将泼洒的火油点燃成冲天火柱。 十二名打手在烈焰中扭曲成焦黑的剪影,林舵手踩着熔炉翻上房梁,腰间的分水刺在火光里划出七道银弧。 “郑家水军的俸禄可不是白拿的!“他大笑着劈开最后一名刺客的锁子甲,染血的铜钱镖从甲片缝隙里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凤如倾站在船台高处,看着火光照亮钱造船师花白的胡须。 老人正用游标卡尺丈量青铜榫卯的间隙,布满裂口的手指稳得像钉进礁石的铁锚。 三日前埋进木料堆的暗哨发出鹧鸪啼鸣——琉璃巷三十处院落,此刻都飘起了绣着凤纹的平安符。 子时的潮水漫过船台时,新型艨艟的龙骨终于咬合成功。 钱造船师跪在浸透海水的青砖上,用耳朵贴着榫卯接缝处聆听。 浪涛声透过十二层水密舱传来,竟像是从极远的天际滚过的闷雷。 “成了!“老人突然抓起铁锤砸向青铜包边,金铁交鸣声震得悬在梁上的桐油灯剧烈摇晃,“阴阳双榫吃透了七分力,便是龙王爷的定海针也戳不穿这船底!“ 凤如倾跃上尚未完工的甲板,玄色披风扫过新刷的鱼胶。 她弯腰抚摸船舷处雕刻的凤凰纹路,指尖触到暗格里藏着的弩机机关。 这是按北大营战船规格加装的连环劲弩,射程足够穿透三层楼船的风帆。 “明日试航,用孙家上月扣押的盐船当箭靶。“她将令旗抛给浑身血污的林舵手,镶着夜明珠的旗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告诉郑将军,我要他亲自掌舵。“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海雾弥漫的黎明,二十架改良水轮锯仍在轰鸣。 钱造船师蜷缩在船艏像后的阴影里打盹,怀里还抱着刻满数据的黄杨木算筹。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老工匠突然惊醒——他布满裂口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凤纹玉佩,朱砂标记的暗哨位置已经深深刻进掌纹。 惊雷般的战鼓声在午时三刻炸响。 十二艘新式艨艟劈开浪涛驶出船坞,林舵手立在主舰桅杆上狂饮烈酒。 当郑将军挥动令旗的瞬间,他猛地将酒葫芦砸向海面,青铜酒器撞碎浪花的声音竟与弩机绷簧的震颤完美重合。 三百支淬毒弩箭撕破咸腥的海风,将孙家盐船的风帆射成筛网。 盐贩子们尖叫着跳海时,凤如倾正用望远镜观察浪涌的走向。 她看到溃散的敌船后方,三艘挂着陌生旗号的楼船正在浓雾中缓缓转向。 “是闽南陈家的船。“郑将军扯断望远镜的皮绳,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 那些楼船吃水线附近崭新的铜钉,分明是兵部上月才拨给水师的军械。 暮色降临时,造船厂的庆功宴飘起了烤全羊的香气。 凤如倾独自站在尚未拆卸的船台上,看着涨潮的海水漫过试航时留下的浪痕。 暗卫呈上的密信在掌心化作齑粉,信上画着的九股缠绳结,正是海上势力缔结盟约时用的血契。 海风突然裹来浓重的鱼腥味,她眯起眼睛望向漆黑的海平面。 本该栖息的夜鹭群正惊恐地掠过月轮,远处隐约传来商船特有的铜铃声响——那是整整十八艘楼船才能奏响的死亡韵律。喜欢桃花马上威风凛凛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桃花马上威风凛凛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