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洲目光下,戚棠慢慢收敛笑意,那张一点都不牢的面具像轻飘飘的皮,落了下来:ldquo其实那几晚真的很难熬。rdquo难熬到她如今还是害怕。她恐惧落泪、恐惧哭泣、恐惧辗转反侧的每一个夜晚,也怕在梦里见到他们mdashmdash那些她分明很想很想,却又已经逝去的人。梦里见到才算糟糕,戚棠看的话本说,那才是真正的告别。虞洲目光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她心软,她清晰的记得她哭起来的样子。呜呜咽咽的,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到后期的克制落泪,眼睛、鼻子、脸,红了个遍。ldquo无情道,听着就没心没肺,我修成之后肯定就不会难过了。rdquo虞洲愣愣抬眼,从哪些压抑着哭腔的记忆里走出来,听见戚棠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她把本子从虞洲手里抢回去,乖学生似的抱在胸前,ldquo所以你会不会啊,不会我就自己琢磨去了?rdquo虞洲看了戚棠两眼,没从她眼底捕捉到提及往事的难过与心碎,怔愣几秒,摇摇头。戚棠把典籍抱在自己怀里,虽然很遗憾,但是也在意料之中,ldquo好吧。rdquo她抱着典籍悠悠然往外走,编好的顺长的发和发尾系的漂亮的丝带晃荡,背影纤细如仕女图,忽然就和虞洲记忆里的人割裂开来。虞洲问:ldquo所以helliphellip你找傀儡师的目的是什么?rdquo这话太过突兀,响在清净一片的屋里,叫戚棠错觉幻听。戚棠刚要伸手拉门,闻言眼眸一沉,回身疑惑:ldquo什么?rdquo是霎时间的反应,虞洲看她眉眼间天真兼具防备mdashmdash防备无疑是很伤人的态度。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梗在虞洲心上的一道刺,她并不多疼,只是不是滋味,她面色不变,道:ldquohelliphellip你告诉我。rdquo虞洲抿唇,郑重道:ldquo我尽全力帮你找。rdquo你告诉她,她穷尽一切帮你。听着这话,看着她眼底铺开的浓墨似的坚定,戚棠垂着眼笑了起来,眼眸暗暗的:ldquohelliphellip不告诉你,你就不尽全力帮我找了?rdquo尾音翘起,带她一贯撒娇的语气,态度隐约得志猖狂,可是她生来娇纵任性,又生的一副好皮囊,说这样的话、做这样事,好像即使再过分些,都让人生不起气。她似乎笃定了虞洲拿她没办法。虞洲见她眼底流光转瞬,不想承认般垂眼mdashmdash她想要知道。戚棠哪里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当下觉得新鲜,又嘚嘚跑回去坐下,将书本一放,双手托腮。虞洲和她双目对视,霎时无语。似乎心旌动荡一瞬。戚棠逗弄似的:ldquo想知道啊,你求求我,你求我我就告诉你。rdquo虞洲: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面无表情的偏头,躲开了那道戏谑玩味的目光。戚棠凑得更近,近到可以看清虞洲眼上浓密到连成眼线的眼睫根部。她似乎格外眷恋这样的漂亮,好好的看了虞洲好一会儿。那目光如有实质,盯的人发烫。无知的人目光最澄澈,也最能烧掉一切。。看的人不觉得不自在,被看的人明显感觉到耳廓发热,烧得她心慌。她拿捏不准戚棠,偷偷偏回了几寸目光,好巧不巧刚能撞上眼。一双干干净净的瞳孔,铺在眼底明静灵动的笑意。她总是笑盈盈的,即使发完脾气后,稍微哄一哄,也总能笑起来。她极爱笑。虞洲没说话,戚棠笑眯眯继续道:ldquo只要你求求我,我就什么都告诉你。rdquo她最后几个字都落得缠绵。诚然这话裹挟着诱哄,像是披着华丽甜蜜外衣的糖,虞洲喉咙滚动,也只是鼻尖轻轻呼了口气。安安静静。戚棠等不到回应也不觉得有什么,虞洲这样的人求了才是奇怪。她如今倒是一点都不怕虞洲了,还敢胆大包天的去捏了捏她通红的耳垂,只一下就松开。虞洲耳垂猝然被碰,心底涟漪像是猛然落了一阵的骤雨,淅淅不停。ldquo你不求,我就不说。rdquo戚棠语气俏皮,她眼眸掠过虞洲稍放大的瞳孔,不屈不怂,还敢笑,笑得眉眼弯弯,在虞洲诧异的眼神下施施然起身,抱着书慢悠悠的走,走至门口回身:ldquohelliphellip洲洲,晚上我们出去吃,好不好?rdquo近几日都是客栈里的餐食,戚棠腻了。她情绪恢复的这样快,话题切换的如此自然,虞洲来不及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这会儿功夫,戚棠已经推门出去了。她似乎没等到虞洲回答,又心知肚明她会答应。过道的风吹乱戚棠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将她裙摆吹开,荡出花瓣似的弧度。戚棠回身阖上门,虞洲看着那张笑盈盈的脸自她眼前一寸寸消失。门彻底阖上后,戚棠笑着的眼沉了下来,一贯笑着脸似忽然盖上了一层冷酷无情的面具,她面无表情的垂着眼,指尖拨动自己怀里的书页往屋里走,忽然发觉mdashmdash似乎并不难过。提起那几夜、酒酒,甚至在心里想一下胡凭、灰奴,都并不难过。只是心上像平原刮了一阵风,吹过的长草颤动。她内心的感触仅仅如此而已。戚棠陌生似的用指尖搭了搭自己的心口,那里心脏跳动,她蹙蹙眉,慢悠悠记起书上授的心法口诀。唉。她叹了口气。***到了夜里,戚棠欢欢喜喜去敲虞洲房门,出来个一身白衣、面如冰霜的姑娘。戚棠不怵,暖暖笑了:ldquo洲洲,吃晚饭去呀。rdquo戚棠没刻意叫林琅,路过林琅房间时,他自个儿窜出门来,耳朵灵敏得跟什么似的。戚棠还记恨着白天的嘲笑,仰着脖子看比她高了一截的小师兄,用鼻孔看他,轻轻哼了一声。林琅诧异:ldquo这么记仇?rdquo戚棠说:ldquo对啊。超记仇!rdquo她倒不羞于承认。林琅懒得跟姑娘计较,道:ldquo哎呀,师兄不对,师兄请你吃饭。rdquo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戚棠麻溜答应了。晚间去了馄饨摊。本来以为会被痛宰一顿的林琅倒是愣了愣,戚棠说:ldquo我今夜就想吃馄饨,不管你请不请,不管宰不宰你,我都要吃馄饨!rdquo没道理因为要痛宰林琅一顿而改变她原先的计划。林琅微微一怔,瞧不出来她倒是专注得很。戚棠爱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怎么爱五谷杂粮。等在摊子外的时候,林琅手持折扇,扇着小风,好不惬意:ldquo你在扶春几日不吃,来了平镇倒是天天下馆子,钱多烫手?rdquo别的理由,林琅暂时扯不出来。狗嘴不吐象牙。戚棠说:ldquo我倒也不想天天小馆子,可惜家里也没个婆娘管我一日三餐、为我洗手羹汤啊。rdquo她边说边托腮,一脸lsquo谁叫你不做饭rsquo地看向了林琅。他们二者眼神交互激烈,好像一不留神就能互相斗殴。虞洲默默看着,她似乎只能在二人独处时得戚棠绝大部分的目光,她说不清那时候有多好,总之比眼下好。戚棠和林琅是太没分寸的师兄妹,他们感情甚笃,打情骂俏,男女授受不亲说得比谁都好听,却一个都做不到。思索间,虞洲脑海又兜转无情道几字。林琅皱眉:ldquohelliphellip嗐,你这姑娘。rdquo她这句话流得跟浪荡公子似的,林琅又预备拿扇子好好敲打敲打戚棠,被戚棠灵敏躲过。ldquo小师兄,我怎么会每次都躲不开呢?rdquo戚棠得意洋洋,ldquo今时非彼时。rdquo林琅一笑置之。馄饨上来后,大碗汤面上浮着葱花。戚棠用筷子挑挑拣拣,再吃的时候就很顺心,专心致志的埋头咬馄饨。林琅看她吃总觉得餍足,笑了起来,ldquo所以,真觉得这人间饭好吃?rdquo戚棠唇上有亮晶晶的油花:ldquo其实吃多了也就这样。rdquo林琅说:ldquo那helliphelliprdquo这回答也超出了虞洲的预料,她冷凝的眼珠子往上抬,清幽的目光落在那个在灯光下显得暖乎乎的小阁主身上。ldquo烟*火气啊,rdquo戚棠看了眼墨色的天,鼻尖轻嗅,ldquo人间烟火,四方食事,我难得来一趟,可不得好好珍惜。rdquo她目光浅浅的。许是幻觉,虞洲听她说这话时,短暂的难过了一下。大概她想要的从来不多。扶春将她养的如此天真,可即使是那样微末的愿望,她也实现不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