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清冷长公主后

第100章(2 / 2)

沈知书躺在床上,吹灭了灯,看着如水的月光从雕花窗棂间漫进来,在地上烙下格纹印子。

她阖眼又睁开,从床头滚至床尾,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只觉想不太通。

姜虞既然忆起了前世……那么,她为什么不说?

自己不提,是因为前世感情虚妄,加之结局不堪回首。那么她呢?

她不提,却又口口声声想与自己成为至交,又一遍遍地向自己索取……

自从忆起前世后,姜虞便不再是未曾交过朋友、总是孤身一人的南安国长公主,而是历经万事看遍沧桑的十二仙。

她应当知晓这之于常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沈知书忽然看不懂姜虞所求了。

那……她知道自己忆起过往了么?

大约不知吧,自己曾在她面前提起过并未看清梦中人的脸。

前世时,上仙之间的爱恋为天道所不容。所以自从她入仙班的那一刻起,便作好了断情绝爱的准备。

她也曾想过,倘或姜虞愿意回应她的感情——哪怕只是在某个瞬间——她也愿意剔除仙骨,降为凡人,而后再与上仙谈情。

可是姜虞没有。

沈知书自嘲地笑了一下,想,还是别报太多希望了。

前世也是如此——在阴雨绵绵的暗夜里,她曾无数次生出她们两情相悦的错觉,可每每试探时,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她失望一阵,又重新燃起希望,就这么反复至生命尽头,至死未宣明爱意。

是懦弱么?也许是吧。

她太怕从姜虞口中听见斩钉截铁的“我们不可能”,宣告着盛大的感情无疾而终。

她孤身回了家,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明日便是姜虞选亲的日子。

其实国师将灵气渡与自己后,自己此生便没那么轻易战死沙场,不会成婚的誓言便不作数了。

只是……她不敢赌姜虞的感情。

她随即又想*,倘或姜虞真是在自己回京那晚忆起过往的,那么是在具体什么时候?

是在床榻之上么?还是更早一些,在拦马之时?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呢?一如此后日日夜夜的相处,看着自己从疏远变得亲近,她在那许多许多的瞬间又在想着什么呢?

她睁眼到三更,听见巷尾遥遥传来更漏声。

今夜大约是睡不成了。她想。

好在明儿没事,可以清清闲闲地睡上一个白天,再去姜虞府上贺岁。

她忽然又想,明儿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选亲?

——毕竟就算姜虞并不心悦于自己,她也切切实实表达了与自己结亲的意愿。

沈知书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她不是没有生起过剖白的念头。

前世的时候,姜虞身边并非只有自己一人。她能同寒云宫的长老们相谈甚欢,同往生门的山客不吝寒暄。山脚的小山童便与她很熟,常常溜进她的地盘蹭水蹭饭。

沈知书后来与那山童也熟了,某次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山童,姜无涯是否有相熟的朋友,那山童报了一长串名儿,沈知书从中艰难地把自己拣出来。

她于是会想:自己之于姜虞而言,是最特别的么?

大约不是吧,看,便连与姜虞日日相处的山童都不这么认为。

于是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念头便被她压进心底,沉甸甸地埋在了暗无天日的深深处。她兀自下定决心,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不会令它们现世。

直到自己也成了上仙,那些痴妄终于尘埃落定,无疾而终。

不知道姜虞此刻正在作甚?

明儿选驸马,又办生辰宴,她会不会也因兴奋而彻夜难眠?

应当不会吧,毕竟她一向沉静自若。

漫漫长夜里,万籁俱寂,北风忽止,檐下风铃也不闻其声,真的有种天地间只余自己一人的感觉——

窗户那头忽然有了窸窸簌簌的响动。

视线被床柱挡住了,窗户那片区域完全不在视野里,沈知书于是猛地直起身——

方才心心念念的某人正背光在那处站着,轮廓被银辉勾了个边。

姜虞轻巧翻窗而下,眉眼朦胧,沉沉隐在夜色里,里头的情绪不甚分明。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深夜,外边大雨滂沱,姜虞刚出关,提着辉光浅狭的绣球灯,从小径逶迤而来,眼错不见便走到了窗户边。

几乎称得上从天而降。

沈知书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姜虞叫了一声“将军”。

“将军。”她说,“将军怎么还未睡。”

与那个很久很久前的夜晚不同,今日外边天朗月明,屋内缱绻昏暗。

姜虞也没有提灯,而暗色总能给人带来一些狭窄逼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