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莫名的不安在浅浅冒头,舒望其实更希望她能事无巨细地跟自己说一切。舒望一贯不在外表显露的情绪,唐逸枫并没有即使发觉,她去书房拿了些下午需要用的东西后,才回到客厅。“我下午要去薇薇那帮忙,午饭可能来不及跟你一起吃了。”她看了下时间,又说道,“你想吃外卖么?还是说我给你简单弄一些?”答应了陆识薇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还有两个片子在筹备阶段,她至少得把这两个跟完。舒望坐回沙发上,手里握着马克杯,没看她。“你一会儿还要出门?”“对啊。”“你就在家待着不好么?”舒望这句话有些突兀,声音四平八稳,没有什么情绪在里面,神情也冷淡得很。只是唐逸枫站在沙发后侧没有看见,她还在轻笑着回复舒望的话,“在家待着?我可待得够久了,再不出去走走我快憋傻了。”“你出门去哪里?”“去薇薇那里啊,之前不是说了么,跟她搞些什么小短片。”“只是工作?”唐逸枫愣了一下,没懂她的意思,“不然还能有什么?”舒望其实想说的是,能不能在家待着陪我,可出口话却是,“你就在家待着,不工作也可以。”“我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吧,不工作?然后呢?待在家里靠你养么?”“可以,我可以养得起你。”“但是我不可以啊。”那还真成被包养的小白脸了,唐逸枫自认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况且她从小就独立自主惯了,无论是观念上,还是心态上,都接受不了。她以为舒望是了解自己的,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舒望难道是觉得自己最近确实一事无成,想安慰她还是想帮助她?明明知道她是好意,这话可能也并没有其他意思,可近期积攒的低落情绪,此时被这句话冲击,有些无用的自尊心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唐逸枫看着舒望背影,看她长发柔顺落在肩膀,自嘲道,“我住在你的房子里,开你的车,再吃你的喝你的,我成什么了?”她这句话出口后,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地暖熏得屋内温暖舒适,可气氛却如冰凝结。舒望的安静让唐逸枫渐渐焦躁,从开头的问话开始,唐逸枫就有些不明所以,此刻更不懂她的沉默。她究竟想问什么,她究竟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能清楚明白地说给她听?或许自己真的就没有那么耳聪目明,听不懂她的沉默不语,总要让她去猜,可一旦猜错了怎么办?唐逸枫深呼吸过,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门前,她才听到舒望浅浅的一句。“我的房子?我以为你会把这里,当成是我们两个人的家。”-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徘徊在零度上下,唐逸枫穿上薄羽绒服,准备一路走去地铁站,却在小区门口就停下了脚步。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从一个目的地奔往下一个目的地。所以北城跟别的北方城市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像今天这样的阴天,天色惨败,楼宇也显得暗沉,树上残留的叶子显出灰败枯黄的颜色,就等着风给吹落。跟她的家乡一样,到了冬天都一样是灰蒙蒙一片。唐逸枫看着街上的人往来,小区保安看着她,许久后,她给陆识薇发了条消息,转身往回走。今天也不是非要她去,天气也不好,还饿着肚子,来回跑一趟太远太累。给自己找好所有借口,再次开门,舒望还待在同一个位置,手上的马克杯放下了,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唐逸枫看不得这个画面,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根本就与舒望无关,明明是自己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跟舒望发脾气。她不应该的。唐逸枫见舒望转过头来看自己,扬了扬刚才放在玄关柜上的袋子,“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那家小蛋糕。”第93章醉-“万欣说,她等不起我了。”桌上堆着四五个烧酒空瓶,刘正清意识已然开始飘忽,饭桌上一个多小时都未曾吐出的话,此时终于敢借着酒劲儿说出来。“她家里要十八万八的彩礼钱,我家里拿不出来这钱,她跟我说没关系不用理,可我明明听见她跟她爸妈在电话里吵架了。”“其实我是有的,这几年工作攒下的,但给出去之后,我们还怎么交房子首付。”“我都看好了,五环边上,离地铁站也近。”“她以前总跟我说,等以后结婚怎么怎么样,我都不敢回,我还什么都没有,怎么敢跟她谈以后?”“我想着再等等,再等两年,把房子首付攒齐,就去跟她求婚,可她说她等不起我了。”……刘正清两只胳膊撑在桌上,头低着看桌面,“工作也赚不到钱,考公也考不上,说到底都是我没用。”唐逸枫坐他对面,与他再碰过一杯,咽下口中辛辣的滋味。其实她在一个礼拜前就知道了万欣离开北城这件事。就在她生日的后几天,万欣来找过她,当是离开前的道别,那时她就知道,万欣和刘正清是要彻底结束了。跟以往的那些大吵小吵都不一样,这次万欣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她看着刘正清此刻的模样,说不出骂他过于现实的话,也说不出劝慰的话,她觉得万欣的选择也并没有什么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万欣渴望安定平稳,希望回家乡发展,她家条件在当地的三线城市里算是小康以上,和周玲家的情况差不多。如果回去,在家里支持下可以全款买房买车,只要找到一份能过得去的工作,日子可以过得很舒坦。不用像在北城一样,住着二三十平的出租屋,往后再背上几十年房贷。而刘正清家里的情况比较尴尬,唐逸枫听他说过几嘴,父母长辈都住在小县城,他从小县城考到本省省会的双非本科,再从那里考到北城大学读研,为的就是想留在北城定居。他当年就业的方向也很多,薪资待遇好的不是没有,他就看中了现在这家公司的一点——解决户口。可户口又不是白解决的,签了协议要工作满年限才能赎身,薪资压得也低,如果现在放弃离开,那这几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个人追求不同,最终分道扬镳也不能说是谁的错。谁都没有错,只是不适合。相爱的人会走散,经年失望后的婚姻会相顾无言争吵不休,唐逸枫想不通爱情究竟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有爱就可以,甚至不知道爱会不会改变。唐逸枫仰头又尽一杯,朋友的感情一团乱,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林全的出现让她心里那一丁点的不安再次冒了头。她自认心态有些不好,她从不敢问舒望关于出柜的问题,甚至在隐约想象着,舒望跟自己说她要去结婚。这样她就可以装作不解,装作释怀,装作深情,装作被辜负,大哭一场,再回到自己的黑暗里。这些年来想追求舒望的人不在少数,她把自己放进那些追求者中比对,条件没好过多少,就如林全,无论身家还是样貌,都足够与舒望相匹配。舒望并不是全无退路,自己也只是其中没那么优秀的选择之一。唐逸枫心里跟着发堵,一杯一杯继续喝酒。-店里顾客没剩下多少人,桌上的部队锅都冷透了,发愁的人换成了陆识薇。她今晚还是第一次知道万欣和刘正清分手的事情,倒没有多意外,恋爱战线拉得这么长的情侣,无非是结婚和分手两种结局,围观多年,他们两个人的矛盾始终无法调和,这个结局早已是必然。好在他看起来并不需要她们说什么安慰帮腔的话,只是需要时间缓一缓。刘正清趴在桌上,整个脸都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陆识薇稍稍靠近才听清,他说的是,“你们吃不上喜糖了……”唐逸枫板板正正坐在凳子上,后背贴着椅背,像在闭目养神。今天陆识薇自己一滴酒没沾,桌上这五六瓶烧酒,一瓶梅酒,还有地下的一堆啤酒瓶,全都是剩下两人的杰作。作为桌上三人中唯一一个清醒人,陆识薇坐在中间,越看旁边这两个人越觉得头大。右脚踢了下刘正清,对方动弹一下,迅速奔向卫生间,左手拍了把唐逸枫,对方睁开眼瞅了她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也不知道是喝没喝醉。自打大学认识起,陆识薇从没见唐逸枫喝醉过,她出去玩喝酒时像是心里有张刻度表一样,喝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己停下,不贪杯,别人劝酒也没用,从没有像别人那样喝到头脑发蒙甚至喝到吐的情况,每次结束回家都是意识非常清醒,所以陆识薇也压根不知道唐逸枫真的喝醉了是什么样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