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琢石_高逢【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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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突发大雪,北城机场出发的航班全线延误,航站楼里全是出行受阻的旅客,航司服务台前挤满了人,有人改签、有人退票、也有人像舒望一样在等待尽快通航。“你们开车小心点,不要着急,我已经在机场了。”舒望给唐逸枫再次打去电话,此时唐逸枫正堵在高速路上,语气明显比一开始更快更急,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焦躁的情绪。她只能一遍遍温声安抚,“你先别吓自己,也许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如果有航班能飞,我就先过去。”晚上八点多的航班一直延误到将近十二点,舒望先一步飞往海市,唐逸枫凌晨到达机场,等待早上最早一班。-夜间住院部封闭管理,无法探视,舒望在酒店待了一晚,凌晨等唐逸枫到了北城机场后才闭眼眯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七点就去了医院。此时唐逸枫还在飞机上,她早些时候已坐上最早一班飞往海市的航班,预计不到两小时后就能到医院。舒望按她给的地址找来,正站在楼层电梯厅,与一群家属共同等待病房开门。窄小的电梯厅里有很多人,大家都戴着口罩,彼此保持距离,没有一个人说话,一齐面向紧闭的防火门站着。病房护士早间查房完毕,舒望跟着众人一起涌入,按唐逸枫给的病房号找去。这家三甲医院的住院部里称得上人满为患,没有几张病床是空着的,走廊里往来着白大褂、病号服、以及病人家属,萦绕不散的消毒水味道里甚至还混杂着早饭粥粉咸菜的气味。病房门开着,是个四人间,舒望没有特意去问谁是唐观山,她对上靠门边床位上的一双眼睛时就确认了,这就是唐逸枫的爸爸。这双眼睛实在是长得太像。舒望还是再次开口询问,“请问您是唐观山么?”病床边还有一个人,看起来年纪约莫在五十上下的中年女人,穿着起球的深棕色毛衣,正在收拾桌边的东西。听见这话,病床上躺着的人没回答,她先抬起头,“你是?”舒望想,这应该就是唐逸枫的小姑唐梅。“您好,我是唐逸枫的朋友,她还在飞机上,我先替她来看看。”“昨晚航班延误了,她一会儿就过来。”唐梅已经在医院陪床多天,人到中年经不起这样的劳累,此时脸色有些蜡黄,一脸愁苦,听完连忙点头,“好好好,那……”只是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床上的人先一步打断,“你叫她回来干什么?”唐观山说话时没什么中气,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偏又一时着急,提起语气说完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手抓着病床扶手,没什么力气,更别提想起身,唐梅见状连忙过去,想替他顺一顺这口气,却被唐观山挥手挡开。“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叫她。”她两手端在身前,语气叹息又带着焦急,脚步挪动两下,看看唐观山,又看看舒望。唐观山咳完还带着气喘,眼睛里都泛着红血丝,“我没事儿,你收拾收拾就赶紧回家吧。”唐梅继续嘟囔几句,“好不容易才好点,你别又动气。”唐观山撵人回家,唐梅也没辙,舒望帮她把边上的行军床收好放到一旁,再一起到走到门外走廊。-“我回家收拾一下,下午再过来,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唐梅拎着装饭盒的布袋,向前走了几步,到距离病房稍远的地方跟舒望说话。“孙子刚满周岁,在家让老伴儿看着我不放心,我回去看一眼,给他们做做饭就回来。”“没什么大事的,早上医生来查房也没说什么,他今天醒来就好多了。”舒望点头应下,“好,您放心,我会在这里等小枫到的。”唐梅好像依旧放不下心,又回头看了眼病房门,“小枫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她现在在飞机上,应该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到医院。”舒望不知道唐逸枫说没说过,替她解释一下,“昨天北城下大雪,所有航班都延误了,高速也封了,她没赶上昨晚的飞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唐梅两手端在身前,听完只是一个劲儿点头,怎么都安不下神的样子。舒望想到刚才看到唐观山的样子,他头发胡茬都白了大半,整个人几乎瘦成皮包骨,脸上手上都像薄薄一层皮包裹住骨头,稍稍一动就止不住气喘。这个样子应该不是病了一两天能有的样子,至少也有几个月了。她迟疑了一下才问,“叔叔他这样多久了?为什么之前没告诉小枫?”唐梅一想到这里更是忍不住叹气,“他……他……唉,他不让我说。”“前几个月要动手术的时候,大哥来问我,能不能帮个忙,我这才知道他得病了,那之前他都瞒着所有人。”“他不让我跟小枫说,可我越想越急,还是给她打了电话……”唐观山当时跟她说自己要动手术,也隐瞒了详细病情,只说是腿脚毛病,可唐梅向来是个没主心骨的,一听到手术就已经觉得是天大的事情,慌里慌张就给唐逸枫打了电话过去。唐观山知道后跟她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肺癌的事瞒不住了,再次跟唐梅千叮万嘱,说不能告诉唐逸枫。好言好语地说、语重心长地说、大发雷霆地说,他脾气倔得很,有心想瞒,这事儿除了他弟弟妹妹没一个人知道。直到前两天,唐观山住院昏迷,高热不退,连着两天都意识不清,唐梅才终于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将唐梅送至电梯口,舒望回到病房时,唐观山依旧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着,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下了。四人间的病房,除了四个卧床的病人,还有四个陪护的家属,本就不大的病房里更显得窄小敝塞。唐观山的床位在门边,不时就有家属或护士在门口往来进出,病房门保持敞开状态,外间嘈杂一直传递进来。“咳……”唐观山又咳起来,听着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那种,他咳完尽力侧身,伸手想去够床边水杯。舒望坐在床侧椅子上,见状连忙起身,帮他拿杯子。“水凉了,我帮您兑点儿热水吧。”唐观山摇摇头,伸手接过,“不用,凉的好……”他抿了一口,紧接着又大口喝了两口,手在胸前比划一下,“烧心……”唐梅说唐观山吊了两天营养针,几乎没有进水进食,此时见他喝得这么急,舒望有些担心他呛到,她站在一旁等着接水杯,唐观山抬头时看了她一眼,“你是小枫的朋友?”“嗯,我叫舒望。”舒望其实不知道该跟唐观山说点什么,眼前是唐逸枫的爸爸,还是关系不怎么样的爸爸,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此刻见唐观山在看自己,她想了想,还是把口罩摘了。唐梅走后,唐观山一直安静躺在床上,都没跟舒望说过话,此时见到她的样子,才又开了口。“我见过你。”他再次使力气起来一点,一只胳膊撑住半边身子。舒望稍稍愣住,唐观山伸手比划,指指手心,“……手机上,我看过小枫发的照片。”他此时说话有些费力,说几个字就要停一下,“你们一起出去玩的。”“是……朋友圈的照片么?”“对……”舒望暗自回想,这些年唐逸枫的朋友圈都发了什么,她发东西没屏蔽任何人,但顾忌着老师同学都在通讯录里躺着,不会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照片或文字。“你是北城人么?”“嗯,我从小在北城长大,我跟小枫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唐观山此时看起来比刚才更精神一些,“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北城是什么样子的。”北城?唐观山的话问得笼统,舒望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北城……很大,有很窄的胡同,也有很高的楼……”他像在床上躺不踏实,时不时就会挪动一下,也像对舒望的描述很感兴趣,舒望说一句,他就要再问一句,等舒望已经觉得自己没话可说的时候,他又问,“你去过那个国家体育馆么?奥运那个。”“去过,那里也……很大。”“小枫去过么?”“她也去过,我们一起去那看过演唱会。”唐观山幅度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安静躺着,有一会儿没说话。他盯着病床对面的白墙,上面很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脏污,许久后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好似不在意身旁的人会不会回他,也好似根本不在意旁边有没有人。“她小时候很皮的,才两岁那么大点的时候,还会在我头上揪我头发,拽下来好多根,好疼,可我也不敢动,怕摔了她……”“她很怕热的,夏天热得睡不着,她妈妈就起来给她扇扇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