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时会给爷爷输葡萄糖,夜晚则会安排人守在他床旁,防止死亡悄无声息地降临。 唐红鹃此刻在厨房煮饭,许平川则是去看奶奶说的下雨天会漏水的房屋某处。 许枳沉默地望着输液瓶一滴滴漏下,顺着针管流进爷爷的体内。 这几天,许枳再也生不起玩手机的心思,晚上总是突然惊醒,怕听到爷爷离世的消息。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刺下,提心吊胆。 看着爷爷紧闭的双眼,许枳观察着周围应该没有人会经过,掏出她的新手机,找到了“相机”。 她看着相片里凝固的瞬间,悲凉地摸上去,不禁想到这可能是她以后唯一用来思念他的载体。 然后又放下手机,继续坐在那里,除了在输液瓶和他脸上来回游走的视线,在昏暗的灯光下,静止的一切像幅褪了色的油画。 许枳早早就上了床。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可现在,面对那个床铺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她却无法说出绝情的话语,甚至她觉得,原来自己对他们也是有亲情的。 小时候,会做木工的爷爷,用藤条和木板,在两棵树间做成秋千,她就坐在上面,许棣棠在后面推着她。 甚至某一天破天荒早起的她,陪着爷爷一起去放牛的画面,也出现在她脑海中。铃声、牛哞、还有骑在牛背上的她和在前面牵着牛的爷爷。 到底是因为无法分割的血缘,还是陪伴产生的感情,亦或是怜悯。 睡不着,索性不睡了吧。于是她决定去陪着许榆守夜。 也不知道哥哥……心里是什么感觉。 以防吓到他,许枳先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才在他往旁边挪了挪后,坐到了板凳的另一侧。 许枳摇摇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回以他“睡不着,陪你”。 在极端的沉默中,许枳转头望着哥哥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满是不真实,她突然想起在接到那个电话前想要说的话,可显然现在并不适合。 或许现在如许平川所说的那般,正是看一眼少一眼的时候,让许枳越看越想流泪。 第一次切身实地地面对人的离去,许枳年轻的心里充满了伤悲。 爷爷劳苦了一辈子,偏爱了近二十年的孙子没回去同他亲近几回,却又因他的偏爱,导致养大的孙女一个又一个地远去。 许枳脑袋越想越乱,她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睡不着的妹妹只要在哥哥身旁,就会睡得香甜。 又是一晚,失眠的许枳在哥哥身旁睡着,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坐在长板凳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看着爷爷。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早熟的他早早把对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的情感锁在名为责任和义务的匣子里,满足他们的期望,自己却没有什么期望等待发生。 而许枳……许榆无声地叹了口气。 许榆突然懂了许枳曾经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飞蛾扑火。 依然目视前方,手却不经意地抚弄着妹妹的黑发。 许榆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其实在见到妹妹之后他一直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或许说,从那天之后,他一想到许枳就无法平静下来。无法平静亦无法正视。 可他依旧如那天一般,违背自己的内心,选择什么都没做。到最后,他沉默地望着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爷爷,手里像哄小孩一样轻抚着妹妹,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