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刚准备说,实在不行就搬到鹿怀安那里住。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月蕴溪有条不紊地安排说:“我建议是这边正常请保镖看着,然后你们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带上换洗衣服,晚上搬到我那边去,这段时间就先在我那住着。”鹿呦微微睁大了眼睛,侧过头看向月蕴溪,又怕被奶奶和月韶从她神态中发现端倪,飞快地收敛了表情。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月韶,鹿呦不由一怔。月韶面色比先前要苍白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月蕴溪,微蹙的眉头,拧着显而易见地不悦。奶奶推拒道:“这,这不太好,多麻烦你呀。”“没关系的。”月蕴溪察觉到月韶的目光,回望过去,镇定自若地说,“我们多少也有点责任。”……你有个毛线责任。鹿呦咽了咽喉咙,继续装作心情不佳不想说话的样子,什么都没说。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微蜷了蜷,像心里发痒,忍不住挠。月韶长长地舒了口气,妥协地劝奶奶说:“就听她安排吧,她那地方够私密,桃桃之前好奇她住哪儿,还想通过快递、照片原图什么的看看地址,是什么都查不到……连我这当妈的,她都没透露一点。”尾音裹在叹息里,鹿呦离得近,耳朵也灵,听得清楚。埋怨中,夹着怅惘与失落。奶奶这才应下,连声道了谢。之后,月韶叮嘱月蕴溪好好照顾老人家,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又像是下不来面子,最终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奶奶也叫上刘姨回屋去收拾行李。鹿呦还停在原地,耷拉着脑袋,低低地说:“谢谢。”“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月蕴溪顿了顿,“我有私心的。”鹿呦摸了摸耳朵,声音更低:“我知道。”她垂着眼,看见月蕴溪的影子朝她靠近了一步,支起的耳朵听见抓耳的声音再度响起。“知道还不拒绝?”比前一句,还要撩人。鹿呦挪了挪那只受伤的脚,轻踩到她影子上,“你很想我拒绝?”影子像被踩疼了,又退了回去。鹿呦扬起眉梢,感觉堆积的坏情绪在逗弄月蕴溪这一下后消融了许多,她转过身,“我回去收拾了。”走了两步,听月蕴溪清灵的声音被风送到耳边。“家里只有两间房,奶奶和刘姨一间,你跟我一间。”中间停顿了两秒。她说:“你没有拒绝的机会了。”鹿呦脚步停住,微侧过头,在低垂的视线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一直延展到身后人脚下。她的停步,让那道影子像被踩得死死的。第49章等鹿呦她们收拾行李期间,月蕴溪回了一趟陶家。开门进屋时,月韶正窝在沙发里,吊灯为她镀上昏黄的光晕,衬出几分寂寥感。对面墙上的电视机开着,放着她看了不下数十遍的家庭伦理剧——嫁入豪门的菟丝花,受尽冷眼和刁难,婆婆不喜,继女作怪,最后凭借一颗圣母心得到美满结局。还记得上一次回来,她在看原生家庭一团糟的灰姑娘被霸总拯救人生的偶像剧。月蕴溪常常会想,月韶究竟是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才喜欢看这些剧,还是看多了,被潜移默化地影响到,才有那样波折的人生。眼睛盯着电视剧,月韶神思却不在上面。听见家里阿姨问月蕴溪在不在家吃晚饭,她才回过神,茫然地转过头,愣了愣,问说:“还没走呢?”“等她们收拾完就走。”月蕴溪背着大提琴往楼上走,“我先把琴放这里,明天来取。”从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后,她留在陶家的东西便不多了。如今那间腾给她住的卧室里,就只剩几样日用品、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乐谱而已。而这些,月韶还是在上回闹矛盾之后,心血来潮去她卧室看了眼才发现。也是那时,她恍然意识到,曾经与她相依为命过,与她亲密到可以将收情书这样私密的事都分享给她,与她无话不谈的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她越来越疏远。几乎快要从她的世界淡退出去。孩子长大就会拥有自己的生活,*这其实是必然的走向。但,变化,总是会让人心生惆怅。月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扭回头,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等月蕴溪从屋里出来,往楼下走时,她才勉强将那股翻涌而上的酸涩感压下去,调低电视机的声音,开口道:“今天看到新闻报道说,小姑娘独居出了事,过了十几天才被人发现。”月蕴溪脚下顿住。“……皎皎,妈妈一直想要知道你住在哪里,不是想干涉你的生活,只是,不放心而已。”沉默地站了几秒,月蕴溪踩到下一层台阶,温声说:“等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可以么?”轻言软语,让人分不清是疏离的婉拒,还是真诚的提议。月韶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眼睛睁大,让蓄在眼底的水雾扩散开,哑声说:“以前听别人说你跟我很像,总是不敢苟同,哪里像了。”月蕴溪停在了楼梯口,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月韶玲珑小巧的侧影,眉头很轻地一皱。轻到,像只是被垂下的眼睫牵动一般。“后来人家就说,是说话的那个调调像,听了让人没脾气。我就想,你是我生我养的姑娘呀,能不跟我像么。”月韶抿唇笑了笑,却是没多少笑意,伸手抹了下眼睛。月蕴溪看了她一会儿,默默走了过去。L形的沙发,月韶坐在正中央,左右都空着,偏偏,月蕴溪坐到了旁边配套的单人椅上。她递了纸巾给月韶,手臂伸得笔直,彰显着距离。月韶接过纸巾时瞥了眼,心里更加酸涩,再开口,声音愈发低哑:“你跟你爸爸长得像,外貌上遗传他比较多,有时候,看到你就会想起他……”中间停顿了片刻,以沉默略过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人死还留了一屁股债。妈妈没本事,如果没有你陶叔,我真的撑不下去。没有他,别说是让你一直学琴,我们连温饱都成问题。”“他对你挺好的,那我肯定也得对他女儿好,你说是不是?”月蕴溪没接话。月韶便继续说:“你是我亲生的,我可以直接管教。但桃桃不是,我对她是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因为弄不好就要被别人说闲话,说我们住陶家吃陶家的,还容不下别人姑娘。我就只能尽量地顺着她。“再者,我对她好一点,她就能跟你好好相处,你在这里也能过得更好些。”月蕴溪从月韶身上移开了视线,有一阵都是回以沉默。为了与陶家父女凑出一个家庭,她与月韶就像是完整的画板被切割成了有棱有角的两块拼图。哪怕表面再合,衔接处也有了缝隙。在拼图的过程中,她那块是被忽略的存在,日积月累,早已移了位,缝隙也成了鸿沟。以至于,如今面对月韶这份迟来的沟通,她一时不知该有什么样的反应,该说什么。沉静了许久,她缓缓呼了口气,从包里拿拿了手机说:“我用这两年比赛的奖金给你置办了一套房子,地址我发你微信上了。”月韶蓦地止了话头。“房门密码是你生日,邻居是钟老师。客厅还没布置好,原本是打算等全部弄好再告诉你的。”月蕴溪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瞥扫到月韶鬓边白发的瞬间,不忍再将话题深入。月韶盯着茶几上亮了一阵又熄屏的手机,久久不语。年轻的时候,她骨子里还是有股韧劲的,不愿意做笼中雀,情到浓时也能决绝割舍,日子再难,也不会把孩子让给重男轻女的公婆。现在,却是被各种事磋磨成了这样,需要攀附别人才能生活的菟丝花。寄人篱下,想对自己孩子好,就得对别人孩子更好。电视机里画面几番变化,一时是窝在床上以泪洗面的女孩,一时是屋外穿戴着围裙端菜上桌的女人。最后,隔了一扇门,女人对屋里人说“吃饭了”。与此同时,月韶也开了口,示弱道:“你在这儿不自在,那下次,妈妈想你了就提前住过去,你去那边陪陪我,行么?”“……好。”月蕴溪低眸看了眼手机,从单人椅上起了身,“她们收得差不多了。”“那你过去吧。”月韶叮嘱,“开车慢点,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报个平安。”月蕴溪应了声,从屋里出去。反手关上房门那一刻,她才有可以表答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感觉。于是,很轻的低喃被风吹散。“其实,我只是偶尔会因为你的偏心感到难过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