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绷着一张脸。她等待着塔维斯失望难过的样子,等待他说出更绝情的话。就像之前这对父女那少数的几次见面那样,互相不把对方伤害个遍体鳞伤不算完。 芮平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她不说话,塔维斯也是安安静静的。 “总之……”她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知道就好了。” 芮平:“……” 芮平强忍着没出声,用力的捏住拳头。 明明,他每说一句,芮平的心上头就像是被割了一刀。但是她仍旧像是自虐一样,非要逼着自己一句一句的听下去。 这个时候也是,明明已经受不了了,但还是强迫自己面对着塔维斯的风凉话。 她不可能原谅塔维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果她都轻易的原谅了,那谁来原谅她的母亲?如果只是她自己,哪怕受再多委屈都无所谓,毕竟她是活着的,之前欠下的还可以说以后补偿。 去哪里补偿? 甚至包括她自己。也是在被索取的对象里面。 傻吗?确实是傻的,简直傻得透顶,傻得冒泡。 她妈会恨死自己了。 是她把芮平教育得太好了,但凡她把芮平教得哪怕自私一点点。 郭家人够自私了吧,所以他们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如火如荼。本来郭蓉就是个意外,一点没有遗传郭家的自私自利,贪婪成性的性格。 虽然这其中更多的是因为,她不舍得抛下芮平。她自己亲生的,唯一的孩子,从她身上割下来的一块肉,她最爱的宝,她怎么舍得放弃她啊,这是要她的命。 她把她教得那么好,又可爱又乖,还那么黏她,走去哪里都要跟着,这就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啊。宝宝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叫出来的一句话就是妈妈。 孩子爸爸不回来也没关系,她已经不需要他了,让他在外面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吧。她有自己的宝贝就可以了。不过偶尔的时候,听到小小的芮平好奇的问爸爸呢的时候,她心里还是不免对塔维斯多了份埋怨。 她偷偷的抹去芮平心中对爸爸的期待——有妈妈不好吗?妈妈要难过了哦。是妈妈对你不好吗?所以你才每天要爸爸? 她重复的向芮平强调这一点。 又如果,她知道,她悉心呵护的宝贝。为了替她去承担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痛苦——什么因为塔维斯郁郁寡欢最后抑郁而终,这简直就是可笑。 陪伴她宝贝的十年,是她这一生,最快乐,最满足的时光。 她会真的发疯。 她会永远、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知道,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妥善的安排了一切,芮平会在一个友善的且完整的家庭里长大,有最好的姐妹,徐忠义一家人都是好人,他们会给芮平最好的呵护。 那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她可以平静且理智的应付这一切。 他们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的经营自己的感情,只是这一切,她却已经看不到了。 所以要等等,等到她长大的时候——可惜,她再也看不到她长大了。 她并没有恨,甚至心中还有一些满足,带着对芮平未来的憧憬,陷入了永久的安眠。 而塔维斯则是承担着双倍的痛苦,他是一个负重前行的男人,他所背负的一切,也远远超出了芮平的想象。他并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神像,他早就伤痕累累,像是一个已经快要报废的引擎,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残喘。 不过好在,此时面对芮平的,并不是那个已经千疮百孔的男人,而是还没有受伤的年轻版塔维斯。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就非要一直这么口不对心的说话吗?”他说。 芮平用力的把手里的塑料管朝他砸了过去,冷笑道:“滚!别自作多情了!” 芮平被恶心坏了,她用力的一掀被子把自己盖起来,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你都这样了,我哪里敢有事啊。”塔维斯说道:“放心,我好着呢。” “怎么能是你欠我,这不应该是我必须补偿你的吗?” 过了许久,她才闷闷的说了一句:“你知道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判断有些错误了,年轻的塔维斯反倒比那个男人更加难应付,像个滑手的泥鳅。 因为两管营养剂的后劲,芮平硬是挺到快天亮的几个小时才睡着。 不过她好像又把光脑调静音了,就没收到。她想部队用得是局域网,其他的人想要找她发消息也发不过来,所以又把静音模式关了。 那个叫谢淑梅的室友,风雨无阻每天发一条通讯给她,有时候是好几条。 王文义还给她发了一张新的训练课程表,排得非常的满。芮平看了一眼,连忙开始起身打理自己。再不抓紧就要迟到了。 一会儿让吴医生再给她开多一点,十管哪里够啊,她觉得一天就能喝完了。 芮平好险踩着点进来,她喊了一声报告教官,脚底抹油,缩着脖子想要混进已经开始准备跑操的队伍尾巴里头。 芮平犹豫了一会儿,见着队伍已经开始动了,一咬牙还是进去了。 芮平朝他望过去,果然发现他的小腿上用黑布捆了一圈。 芮平还真的有点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