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 （一百一十二） 江湛一块一块地往杯子里放冰块，这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人的脸，倒显得他面上温和得很。 此时杯中已被冰块填满，江湛也停了下来。 吴聪眯着眼看向江湛，而后者一脸笃定，十分胸有成竹。他心下有了几分盘算，嘴上却打着哈哈，“我哪里懂什么手术，倒是更担心你们能不能把屁股擦干净。” “吴老板放心，今夜被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你还记得被取肾的那个人，他才是我们真正想给你的展示品。”程禹一字一句解释。 江湛见他面带疑惑，越来越觉得这个人蠢：“买卖器官很常见，但像今夜能活着被警察发现的可不多。” “我看你白做毒这么多年，”江湛笑笑，意料之中，“这行生意风险很高，倒不是因为器官不好卖，而是因为容易死人。” 果然，江湛缓缓道来：“人死得多了，总会有人想把事情闹大，那么警察也就不得不管了。 话已至此，吴聪恍然大悟一般。 江湛正好把杯子里倒满了酒，他的声音不大不小。 屋子里安静了两秒，吴聪笑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前几天你给我的方案那么多的量，原来是这个用处。” 突然想起某人不喜欢酒味，他一时也就把杯子拿着，没换。 “正当出路，”吴聪刻意加重这几个字，很难信服这句话，“你竟然有这手眼通天的本事？” “怎么说？”这个领域他从未涉及，不免多问。 “你是说，实验品？” 吴聪大概明白，只问：“如果试验成功呢？” 多么人道主义，听起来能洗清一身罪孽。 “要多长时间？”吴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行，时间太长，我等不起。” 江湛讲完这些话算是完成目的，又想着家里还有个更麻烦的等着他，一时心里烦躁，仰头喝完杯中带着酒味的水，起身就要走。 “江湛，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现在在黑山，要不你试试，我不同意你能不能走出去？” 江湛喝了点酒，一路飙车回公寓，吹了冷风更觉烦躁，一件件事堆在一起，没完没了。从来讲道理不听的直接动手，他的话就是道理。 停了车要上楼，恰好看见个袅袅婷婷的身影。 临月下楼扔垃圾，里面穿着睡衣，外面一件薄外套。本来打算小区里走走，余光看见辆黑车，脚像不听使唤了似的，掉头就往小区门口去。 但根本清静不了。 这路偏僻，本没什么人和车，偏偏这时候对面驶来一辆车，和她身后那辆正好遇上。道路狭窄，一时堵了。 可惜没能如愿。 果然，那辆车和他的主人一样，岿然不动停在那里，喇叭声一阵盖过一阵，里面的人看上去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对方司机没见过堵路堵得这么硬气的人，下了车气势汹汹就往对面走。江湛理都没理，挂了倒挡往后退。 果然，车子倒出去几米远又开始加速，直至撞上前面那辆车。很有技巧的，车头撞偏了些，江湛继续退。 然而这个一袭白衣的女人还面无表情地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车灯慢慢打在她脸上，死亡一般的平静。 车子还在加速，女孩却缓缓站定。 车门开了，刚刚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的疯子下车了。 临月在他下车的一瞬转身上了副驾，一通翻找，她拿着些钱又下了车。 她试图堆起一丝歉意的笑，把钱双手奉上：“抱歉，这条路太窄，大家都这么堵着不是办法，这里离路口不远，能不能麻烦你把车倒出去？这些钱就当修理汽车的费用可以吗？”男人，心里想着这么有钱脾气坏成这样，多好的女孩子被你给糟蹋了。 临月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到车上，被江湛一把掐住脖子抵在车门上。她别过一张脸，感觉颈间手指逐渐收紧。 他骤然放松下来：“好脸色只给别人，嗯？” 她生气的样子很有趣，全然不似平时那种冷清矜持的模样，更像是把所有伪装和防备都卸下，露出无情又锐利的爪牙。 “公司不想开了可以随时退出。”他松开她的脖子，双手撑在车门上，围成一个封闭堡垒。 像他昨夜所说，“公司是你提议要开的，我替你出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自己顶着这个姓氏多少也有点洗不清的嫌疑，她只是怕最后一层层剥开，她又是最后一个知情，那时有再多的想法也无力回天。 “我不退出，”她咬牙道，仍然想放手一搏，“我做什么事情你会一清二楚，既然你答应我开公司，那么我做事情你也不可以插手。” “答应了就不闹了？”江湛看起来像是个很好讲话的家长，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江湛看了她几秒，蓦地笑了。 “今儿把那个唐英找来，”他抚了抚她鬓角柔软的发，一一细数她的冲动行为，“明天打算做什么？给程禹安个监听器？” 直到她整个都软在他怀里，他才心满意足放开，替她拉了拉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