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到来,别墅区里依旧清净,只是寒风些许吹拂着不远处一家别墅的花园,凋谢许久的玫瑰花瓣无人打扫,被吹到了漂亮的人行道上。好听的发动机声音响起,一辆玛莎拉蒂行驶出去,车轮碾过花瓣,花瓣碎裂,地上没有水迹。站在别墅阳台上的刘以清看着车辆缓缓开出,她的目光投向前方,隐约可以看见浚山一角。她穿着质地昂贵的睡衣,披着保暖的衣裳,齐肩短发被风轻轻吹起,显得格外慵懒。楼下花园里,佣人小卢正在清扫院落,给草木浇水。刘以清看了一眼佣人同样悠闲的模样,她走入房间,打算下楼时,右手边尽头紧闭的房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将衣裳拢了拢,径直走去,推开房间,里面陈列着书架,书架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她将窗帘拉开,让亮光投射进来,她这才看见在角落处的钢琴。黑色的琴罩上摆放着一些樟脑丸,刘以清将它们拿走后,掀开琴罩,老旧的伯恩斯坦钢琴呈现在她面前。在琴盖上,还有几道陈旧的蜡笔画——那是刘以清小时候故意气家里佣人时调皮而做的。她的眼睛有明晃晃的东西在闪烁。这架伯恩斯坦是她的父亲赠予她五岁时的生日礼物。据昨晚女佣小卢说,这里的房子是刘以清的爸爸买下的,因为家里东西太多,很多旧东西舍不得扔,都搬来了这里。“清清快来。”年轻的父亲面容英俊,他半跪着接住朝他晃动着小碎步的小小刘以清,大手拍了拍她小小的身子,接着一把将她抱起,将她的小裙子理了理,带着她走到房间里。那是刘以清第一次看见崭新的钢琴。小刘以清兴奋地从父亲怀里跳下,微胖的小身子凑到比自己大出好几倍的钢琴前,尝试着摁下几个白键,欢喜地扭头对父亲奶声道:“谢谢爸爸。”“清清以后要当音乐家吗?”在小刘以清生日那天,刘祯将她抱起,在自家别墅外的花园里行走。“我要当最厉害的音乐家!”小刘以清被父亲的青色胡渣扎着,肥糯糯的脸蛋上显出一丝小小的嫌弃,“爸爸你扎着我了!”谁知刘祯却笑着故意用胡渣去蹭她的小脸。但是在那过后,父亲很少回家了,他在刘氏精心打拼,在商业上叱咤风云,变得越发冷漠起来,在一次回来后,他让年仅十三岁的刘以清学习金融,让她以后接替自己掌管刘氏,放弃所谓的音乐梦想。那次刘以清跟家里人都大吵一架,逃了出去,她说想要为自己的梦想而活,才不想做什么家族继承人。后来,她就遇见了张司南,她以为张司南跟她一样,都是喜爱音乐的人。现在的她想到过去的一切经历,忽然想着如果当初听父亲的话,说不定之后的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她抬起头,周围书架上一本醒目的《资本论》使她一阵恍惚,她父亲整天翻阅的其中一本书籍。还有角落里的小熊,她只知道那是小时候陪她一起等待爸爸的小伙伴,至于什么时候不见了,她也记不清了。她坐在钢琴椅上,打开琴盖,里面的黑白键有些泛黄了,但当按下时,声音还和过去一模一样。她弹奏着一首轻快的曲子,跟过去在华渝公园草坪上的用吉他弹奏的旋律相差无几。她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灵活跳跃。音乐在别墅里回荡着,侍弄花草的女佣忍不住朝楼上望去,她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很久没听到这种声音了。“小卢,开一下门。”小卢循声望去,只见林裴川站在铁门外,他夹着公文包,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她连忙去给林裴川开门。“刘小姐是在楼上吗?”林裴川听见钢琴声,看向三楼。“是的,我带您去。”小卢恭敬开口。“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林裴川说罢,进入别墅门。刘以清微微闭上眼,沉浸在音乐里,但不知为何,她总会想到那天在公园的情形。像是乖巧宝宝一般的张司南跟她说,可以将曲子录下,做成Demo发送到网上。还有张司南送她到地铁站时,穿着水洗牛仔衣,背着黑色吉他,跟她道别的样子,她好像还可以嗅到短发飘来的清香。在地下赌场,她望着张司南的背影,见到他踩在赌桌上,划破黎复森手腕,抢过手枪的帅气模样;在门胥大桥上,在跳下江水的那一刻,从始至终张司南都没有放开过她的手;在花空舍,那个梦幻的地方,他们瞒着所有人,偷偷去到那棵老树下,接吻……他们一起看见令人震撼的星辰银河,一起躲过无数子弹与刀刃,在鲜血与恐惧接踵而至时,那个永远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沉默应对的家伙,最终却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她们第一次拥抱在湖畔边,爱她的张司南也最终消失在湖畔边,消失在大雨里。刘以清不愿意再回想那些事,但这首欢快的钢琴曲却让她想起了更多的细节。她应该听父亲的话,对吧?如果爸爸还在,如果过去她不那么叛逆,不会遇见张司南。张司南以前给她讲述过一个童话故事,那个化妆成天使的普通人类想要接住从云朵船上掉落下来的人。如此美好,但是现在,都变成了可笑的谎言。钢琴曲戛然而止。一滴眼泪掉落在白色琴键上。接着,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刘以清慌张地去擦眼角,但眼泪不断流淌着,她开始哽咽。就算被彻头彻尾地骗了,但还是会难过,想到那个人时,还是忍不住会哭泣。“不准哭……”刘以清自言自语地擦着眼泪,“有什么好哭的呢……”这时,一张方巾出现在她的泪眼前,她的头顶也响起了一道男声:“先擦擦,我给你买了点早餐。”刘以清知道是谁,她抓过方巾,将眼泪擦干净,长出一口气,做出一副冷然的模样,哭腔被她尽力压制住:“我不吃。”“你要是想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不是吗?”刘以清:“……”“刘总应该也不希望你哭得那么伤心。”林裴川在她身后站着,缓缓道。刘以清起身,往楼下走去,林裴川跟随着她。来到一楼客厅,刘以清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着成色漂亮的蛋糕,马卡龙,还有牛奶,女佣小卢将林裴川提来的包装袋折叠好扔到垃圾桶里。“你就是来送早餐的?”刘以清看向坐下单人沙发的林裴川。林裴川整理着领带,慢慢地拿过公文包:“事实上,我还要通知你三件事。”他拿出一叠装订好的A4纸:“这里是刘祯刘总的遗嘱复印件,实件在刘老先生那儿,在他带来前,他希望你能先看看内容。”“继承刘氏而已,不用看了。”刘以清道。“你就不想知道其他的条款?”林裴川把A4纸交给她,“当然,你可以抽时间慢慢看。”刘以清将遗嘱复印件拿在手里,问道:“第二件事呢?”“第二件事,关于你在南泠就读,我给你安排好了学校,一个星期后,我会让司机每天载你去市中心中学。”刘以清沉吟片刻,随手往外面指了指:“我觉得昨天路过时看见的那所中学挺不错,而且距离也近。”“这所学校很快会举行运动会,我会让小卢带你去看看,可以让你更好地融入学生环境里,毕竟,你脱节太久了,只有更好的学校可以让你更高效地学到东西,所以,‘必须去市中心那所学校’,这是刘老先生的原话——也是第三件事,”林裴川道,“这里离浚山近,你随时可以去逛一逛,放松一下心情。”刘以清拿起一块蛋糕:“我心情很好。”“听刘老先生说,你想成为歌手,你在华渝的比赛我也看了,很有潜力……”林裴川啧啧道,“只是你的身份很特别,这个身份无法让你成为梦想中的歌手。”“看来我伯伯对你很信任,什么都告诉你。”刘以清咬下一口松软的蛋糕——她其实已经很饿了。林裴川继续道:“他还说你责怪你父亲不近人情。”刘以清顿了顿,将蛋糕放下,望向林裴川。“我父亲也一样,在我小时候我就拥有了七个家教,他们来自七个不同的国家。”林裴川道。“我爸爸不会给我安排这些,在我小时候他很支持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消失在我眼前多年后再出现时,忽然要我改变梦想,让我把热情洒在金融与商业方面,他知道我讨厌那种,商人与商人的交易。”刘以清说着,回想到过去。林裴川微笑着:“我无法排斥身边的环境,因为我后来也成为了一个商人,那是我的命运。你要知道一件事,家族不会给你永恒的温暖,他们首先要教会你冷漠,这样才能用最好的方式去完成一笔笔巨大的金钱交易。”刘以清看着他:“我不会冷漠地去对待我的家人。”“你会慢慢明白,这份冷漠并不是因为家人,作为继承者,每个人在年轻时都会经历一些事,而这些事,足以让一个人变得冷漠起来,这会让我们更加冷漠地面对这个金钱堆彻,物欲横流的世界——因为世界本身就是冷漠的。”林裴川缓缓开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