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说歪理,一百个许言锻也说不过一个张沁沁。“进来。”裴安懿望着圆鼓鼓凸出来一团的被子,压着笑意道。三人一齐进来,张沁沁望着床上诡异地凸出来的一团被子,眼中划过一丝疑惑。“殿下,粮草全都清点完毕了。”许言锻出声一板一眼汇报道,“朝廷此次,一口气给了八十车大米,四十匹棉布。另有禁卫军百来人……”嗯?王阿花躲在被子里,觉得外面这道声音耳熟极了,于是从被子中探出头来。面前三人最左边站着的,不是许言锻是谁。许言锻说着说着,忽然见床上被子里冒出一个脑袋,吓了一跳。定睛一瞧,这居然还是她的老朋友。许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对方。王阿花先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拿起手边的枕头,狠狠朝着许言锻扔了过去。“叫你三年不吱声儿,哑了啊也不给阁里的姨姨姊姊们寄信报声平安。”“出息了你,当了个小官儿连家都不回了……”楚扶志望着眼前此情此景,摸不着头脑,又看着裴安懿,只见这位长公主眼底含笑地望着这一幕,似乎并不打算阻止。而一旁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捧瓜子……“禁军统领……不是个小官,是个大官。”楚扶志插嘴道。然而这一句插嘴并没有打断半空中飞来飞去的枕头。王阿花跳下床去,走到许言锻跟前,正欲气势汹汹地好好说道一番。走得近了,许言锻瞧见了王阿花脖子上殷红一片,许久不见心中本就愧疚,见她脖子上伤得这样严重,出声关切道:“你脖子上的伤上药了否?”哗啦如一瓢凉水正中火苗根,王阿花的气势顿时削去了大半。许楚二个人平日里行事都是极其规矩的,哪里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楚扶志好意关切道:“本官那处有一道金创药,疗效极好绝不留疤。姑娘若是不嫌弃,等会儿本官叫人送过来。”“不、不用了。”王阿花连忙摆摆手道。许言锻正要上去仔细探查一番,张沁沁见了赶忙放下手中的瓜子,走上前去道:“这不是伤口,这是咱小花儿出息了的证明。”一面说,张沁沁一面捏了捏王阿花的肩,朝王阿花挤了挤眉。“出息?”许言锻面上闪过疑惑之色。“算了,你这呆子不懂这些。”张沁沁拍拍手上*的瓜子壳。“去看看兰姨她们吧,几位姨姨都很想你。”王阿花上前一步,正色道。许言锻点了点头。“此次太医院可有瘟疫的方子?”见王阿花这边闹腾得差不多了,裴安懿抬眼出声问道。寂静一片。“太医院的院首说,这方子有是有,只不过……只不过上一次闹瘟疫还是三十多年前,就是不知道三十多年前的方子管不管用。”许言锻答道。“什么?”楚扶志朗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桃源县这次的瘟疫闹了如此久,数十日之前闹瘟疫的折子便到了长安,太医院整整数百人,总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研究过这次的瘟疫?”“受着万民的供养,竟然——”楚扶志气得双手发抖。“太医院这次来了多少人?”裴安懿问道。“一百零四位。”“很好。”裴安懿冷声开口,“传孤的令,孤给他们五日时间来研究应对之法,五日之后,若没研究出个东西来,那就每日选十个人出来去和染疫之人同住,吃染疫之人吃过的食物,和她们喝过的水,直到研究出来解瘟疫的法子为止。”“板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杀伐果决,一锤定音。楚扶志愣了两息,半天躬身道:“喏。”……瘟疫横行数十日,桃源县早就有了人心惶惶分崩离析之势头,所幸楚扶志声望甚高,这才将闹事之人压了下来。但是人不是铁打的,楚扶志在第四日的晌午忽然起了高热。她烧得迷迷糊糊,残存的理智叫她下令不许去请大夫,青天白日里要是大夫来了一趟,难保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摇摇欲坠的桃源县,经受不起一丝坏消息,她不能倒下。高烧一直捱到了夜里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县令府里才有女使出去请大夫。饶是这样,也没防住风言风语的消息传出去。楚扶志病倒了的消息不胫而走。桃源县乱了。好在裴安懿早在晌午便得到了消息,几乎是立刻预见了桃源县今日之乱,立即下令加派了看守城门的人手。要说不是有人蓄意组织的裴安懿是不信的,衣衫褴褛尚有一丝气力的老者齐聚城门口哭嚎,而年轻的人则留在县中挨家挨户的游说,他们像泥鳅一样东奔西窜,叫禁卫军很难捉到。如此下去,桃源县彻底乱起来也只会是时间问题。擒贼先擒王,如今当务之急是抓住煽风点火的贼首。可偏偏这个时候,裴安懿的装病成了真病。脑子迷迷糊糊像是一团乱麻,生疼生疼的,裴安懿下意识的轻哼了一声,立即便有一双温热柔软的手为她小心的揉着脑袋。那双手指尖有着薄薄的茧子,但按起头来动作徐徐而有力,十分舒爽,上一次生上如此大病还是在儿时,裴安懿的记忆也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儿时。觉得这样舒服的照料着她不是她阿娘还能是谁,又偶尔回过神来她阿娘娇生惯养的手上怎么会有茧子,总之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是回到了孩童时期,裴安懿痛起来也哼哼两声,不痛的时候也哼哼两声,没事就哼哼两声。而每次只要她一哼哼,便会有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按着她的头。王阿花听着外面的吵闹之声,一面给身下的人喂着药,一面皱了皱眉头。楚扶志和裴安懿双双病倒之后,桃源县的官僚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治瘟疫的方子迟迟不来,人死了一个又一个。一夜之间,“人血能治瘟疫”的消息不胫而走,极度的恐惧催生了极度的暴力,挑起事端的是几个年轻人,不知为何发生了口角,起初只是在街头骂骂咧咧,引得众人驻足观看,后又不知因何动手,动起手来竟见了血,场面一片混乱。最后这场混乱席卷了桃源县足足半数人口。各人之间,挥舞着锄头铁锹等农具,一旦见了血便贪婪的如获至宝一般舔了上去,一滴都不肯浪费。地上的、农具上的、活人死人身上的……最后还是许言锻亲自带着禁卫军前来,这件事情才收了尾。王阿花听到消息摇了摇头,道:“你这样说压不住的。”“可我已然三令五申,叫来了全长安最好的太医出来向大家解释。”王阿花闻言道:“但架不住有个词叫做“万一,都快死了,人们总会想着,万一有效呢,万一人血真的有效呢。”“病急都会乱投医,更何况人都快死了。”“那……”许言锻垂头思索,“那我将闹事之人全都抓起来?”“你抓不完。”“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我要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人吃人?”“我们……”王阿花略微思索,笑道,“我们也可以骗人呀。”第43章 八岁那年,殿下生过一场重病第四十三章长街上排成了一条长队。张沁沁穿着一身跳大神的衣服,用着她又尖又细的声音吆喝着,‘“葫芦葫芦,消灾葫芦,人手一个,免费领取。”王阿花同许言锻抱着手靠在街角边。许言锻若有所思道:“你这法子还真有效。”王阿花笑而不答。既然有人散出“人血消灾”的谣言,那么她们也能散出“葫芦消灾”的传闻,横竖都是些封建迷信,就看百姓们更愿意信哪一个了。前者要见刀见血,吃力不讨好,而后者,官府免费发放葫芦,人手一个。哪一个更方便,显而易见。听闻王阿花这个计策之时,张沁沁适时补充道:“光这葫芦还不行,要想这葫芦保佑,供奉者需得每日早中午晚诚心诚意地磕上三十三个响头。”“总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去做,要不然人一闲下来,怕是又会闹起来。”王阿花颔首。于是便有了这一出葫芦戏。“这法子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王阿花蹙眉,“到底还是要太医院那帮老家伙办些实事才成。”……白日里,王阿花在兰姨芙蓉那边照料着,晚上便回了裴安懿那边。入夜,王阿花守在裴安懿床边。用冷水反复擦拭着榻上之人的额头,企图将温度降下来一点。榻上之人皱着眉,睡不安稳,口中喃喃自语道了一声。“什么?”王阿花凑近耳朵,“娘。”像小猫一般的嘤咛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