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这镯子里的机关是希望殿下把刀尖对着别人的,不是划拉自己的。”王阿花声音闷闷道。只见裴安懿的嘴唇张了张,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王阿花已然在一息之间整理好了情绪,扯了扯嘴角,道:“殿下方才说醉仙楼新开的那家,可要一起去尝尝”-------------------------------------马车哒哒,穿过熙攘街道。面前的人双手捧着脸颊,头都不带动一下的盯着自己。裴安懿无奈轻笑,自从那件事以后,王阿花走哪儿跟哪儿。她自封黑白双煞,问及如何“双煞”,只见面前的人莞尔笑道,“白日里我乃是殿下的贴身侍卫。”王阿花故意将“贴身”两个子咬的极重,“夜里,我乃是殿下独有的一等一暖床婢。”言罢,只见面前的人故意做出“任重道远”之模样,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掉书袋道:“夫子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此言诚不欺我。”裴安懿被这等模样逗得忍不住失态笑出了声来。她愿粘着自己自然是好的,唯一有点不方便的事情便是喝药……自己喝药得要趁着对方不在的空隙喝完,日日都在挤时间。此次离府,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长安新开的一家戏班。约的是张沁沁许言锻,一道听戏。长公主府中难免会有一些耳目,遇上要紧的机密的事情,自是寻一处安全地方更佳,而这戏班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又是从外地来的,各路势力暗探应当还没来得及混入其中。待到王裴两人到二楼雅间时,张沁沁许言锻两个人早已入座,上了茶水。唱台之上唱着的一出戏是牡丹亭。唱戏的姑娘嗓子细细,不想是长安城内惯有的北腔,倒像是江南那边的小花嗓。众听客耳中陡然得了新鲜,这戏台子连看七日,听说往来宾客是络绎不绝。今日阳光正好,细碎的光透过窗户上的琉璃瓦,落在杯中的西湖龙井上,茶水中透着金色的光。雅间一共四个座位,如今还剩下两个,王阿花先一步坐了下来,给裴安懿留下的,是阳光最好的那一张椅子。观此一幕,张沁沁轻笑出声。外头的那出正好唱到了“赖简”一折,本来已经答应了婚事的老夫人却赖了婚,而后却不想莺莺私会张生。张沁沁来得早,听了两耳朵,笑道:“也不知道这话本子是谁写的,忒旧了点,那大户人家的小姐吃的穿的用的,少说也得有几十个女使在,身边哪里只有‘红娘’一个女使在。偏生是这红娘牵起了红线,甚至推波助澜助长小姐私会,可见纯属写这话本子的人臆想。”“我看,这写书的人像告诉人们情能除万难,情能不能除万难本小姐不知道,但这故事写的也忒失真了些。”许言锻的脑回路还是个直的,并未多半条弯,饮下一大口茶水,想了想,道:“要是心悦一人,则莫说其他,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长长久久在一起才是真的。”这话听起来说像是在聊戏,落在听话人耳朵里又是别有一番另外的意思。王阿花闻言挑了挑眉,看了看许言锻,眼中颇有一些木头开窍铁树开花般的欣慰,张沁沁被这一句弄得罕见地红了脸,低低嗔了一句“呆子。”裴安懿抿了抿茶水,随即道:“心悦一个人,自然要让她平安喜乐,哪有叫大户人家的小姐幽会私奔的道理,若是不能做到护对方周全,这份喜欢又有何用?”张沁沁讶然,这类闲话裴安懿以往只是静静听着,不会打断她们也不会加入她们。如今没想到却加入了她们的话头子里。“若是不合适,那边各过各的人生便很好了,未尝不是一种解法。”王阿花思索道,“再喜欢,也比不上自己的人生重要。”“毕竟人这辈子只活……”像是想到什么,王阿花顿了顿,“毕竟只活一次,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喜欢不喜欢的,得往后排。”许言锻闻言点了点头,道:“听起来比我讲的有道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裴安懿听闻“往后排”三个字后,眸中一暗,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手镯,往后排么?那自己所求的,是她所求的日子吗?到时候……她已然假死过一次了,到时候又会出去过些自己喜爱的自由日子吗……对了,自由,跟在自己身边,她便不会自由……想着想着忽然入了定,裴安懿的面上沉了下来,胸口隐隐冒出不适感,思绪更是不知道飘到了多久以后去了。“殿下、”“殿下!”王阿花喊了两声,才终于将裴安懿的思绪拉了回来。裴安懿垂眸,清了清嗓子,道:“说正事。”这所谓的正事,便是监察司一事。长安的世家官官相护,如同铁板一块,到处制盐司的账本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思及制出的盐都是从东海运出的,若盐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十有八九是祸起于东海。东海遥遥,得派靠得住的人去探查才好。张沁沁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图上除了标出了山川河流以外,还有不少地方用朱砂点了小红点。张沁沁指着长安,一路向东,道:“从长安一路向东,沿途会经过上党、河内、东郡、川阳,最后到达东海。”“若是如殿下所料,是这盐本身出了问题,那么东海产出的盐一路向西运,路上总归会有掉包掺假的时刻,则重量便会不对。”张沁沁轻轻扣着桌面,“只要去各地的盐铁司调出最原始的账本来一看,便能知道是从哪里出的问题。”这话听起来轻松,不过是抄抄账本的事,但一路上曲折不易,且不说奔波劳顿,就说那世家盘根错节,出了长安,谁能料到会遭遇什么。张沁沁指了指地图上的小红点,“其中上党、河内、东郡三郡内,有本小姐“开的钱庄铺子一流,当然也有一些暗探,到这三郡,我们的人可以照拂一二。”“不过川阳和东海两郡……”这两郡上地图中没有小红点,张沁沁没有往下说,但听者都知晓其中的未尽之音。要是进了这两郡,生死自知。王阿花望了望地图上的红点,吸了一口气,轻松道:“我去吧。”“不可!”“不可。”几乎是同时,裴安懿和许言锻开口道。王阿花笑了笑,伸手将裴安懿皱着眉头,抚平道:“殿下这般皱着眉做什么,我只是去誊抄账本罢了。”许言锻站了起来,道:“此行不会太平,你——”“我知道我知道,”王阿花为许言锻倒了杯茶水,“此行世家定会百般阻拦,最省事的方法便是干脆叫我回不来,对不对。”王阿花收起了笑,正色道:“莫非还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吗?”“要说心腹,殿下信得过我。”“论武功,我毕竟做过杀手,知晓一下惯用的杀人伎俩。或可防范于未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王阿花顿了顿,“我没有任何身份。”“若是许大校尉或者其他人,怕是刚踏出长安世家便会警觉,可我不一样,没有人会注意到殿下身边少了一位女使。”第61章 我等着你第六十一章“不可,孤不会让你去的。”裴安懿揉了揉眉心,声音滞涩道。张沁沁察觉气氛不对,同许言锻递了个眼色,欲要找个借口提前离开。之间许言锻牛饮茶水,听戏听得正入迷,丝毫没察觉到隐隐有了不对劲的趋势。张沁沁挪了挪屁股,缓缓抿了一口茶水,硬着头皮待着。“为什么不可?”王阿花反问道,“寻常人信得过的心腹就那么几个,殿下能信得过之人如今全在这里坐着。”“张小姐平时连杀个鸡都要哀嚎半日,自是不适合去走那么远的路。”“许校尉她更是有官职在身,一旦出了长安,便立刻能叫世家知道。”“殿下。”王阿花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别叫我殿下。”裴安懿被这一句句扰得心慌,低声道,“你不要意气用事。”“意气用事的是殿下你。”王阿花拉着裴安懿的袖边,“殿下,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过我在你身边没有任何身份这件事,没有人会注意到你身边少了一个女使。”“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情。”裴安懿皱着的眉闻言没有丝毫舒展的苗头,冷声道:“不可。”“殿下,”王阿花叹了一口气,“难道殿下只想将我养在府上,每日好吃好喝养着吗?”裴安懿闻言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这样不好吗?孤又不是养不起你。”王阿花抿了抿着唇,从喉咙里挤出低低一句:“那这样我和你养的面首有什么区别?”“嗯?”王阿花攥着衣袖,大声道:“那这样我和你养的面首有什么区别?”这一嗓子,倒是叫回了一直在听戏的许言锻的神。许言锻眼中划过三分茫然七分无措,疑惑得望向张沁沁处,似乎不明白为何忽然话题忽然就转换到了此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