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同样是极不真实的,毕竟,从她因病入院之后,她和父亲只见,那有限的温情,便不复存在了,她那威严又自持的父亲,本就对她的是并不关心,他唯一关注的是谁能够变成一名合格的继承人,继承他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偌大家业,当他发现自己唯一的婚生女被病魔所扰,不再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后,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过,毕竟,他还有为数众多的私生子女可供挑选,能够为她提供后期治疗和维系的医疗费用,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眼底的温情已经不复存在,那充满寒意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艾丽,仿佛她刚刚的迟疑抗拒已经变成了忤逆,这一刻,他终于做对了表情,举手投足间,无不像极了她记忆力那个真实的父亲。 那依仗究竟是什么呢?艾丽只觉得,记忆深处,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她慢慢站起身来,走下病床,定定的看向眼前的双亲和医护。 早亡的母亲,冷漠的父亲,公事公办的医生,以及并不称职的护士,这才是她印象中,有关这四个人的印象,也是她根本无从留恋的有关过往的冰冷回忆。 当艾丽平静的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静静的回望回来。 艾丽很快发现,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有意诱导她沉沦在这特意编织的梦境里,那似乎翻阅了她浅层记忆的神秘力量,最开始,企图用优渥舒适的生活环境迷惑她,毕竟,那是所有人最为渴望向往的,可惜,艾丽对于这样的世俗幸福似乎并无留恋,甚至很快发现了其中隐藏的缺陷。 刚刚意识到自己似乎赢得了某种胜利,下一刻,她的思绪骤然被一股奇异的波浪荡开,强烈的惯性,甚至让她感到一丝不适的晕眩,不等艾丽完全晃过神来,她便被这荡开的波浪裹夹住了。 这段时间线应该还要再往前调一点,这一次,她并没有因为有不可治愈的遗传病入院,也并没有搬入那冰冷空旷的大平层,她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正站在那里,此刻,她面前是一群喧闹的人群,他们仿佛正为了一个艾丽并不知道的节日而激情昂扬的进行着狂欢。 艾丽心念一动,将目光投向周遭的一切,片刻间,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瞬便阴雨绵绵,雨水顷刻间播撒下来,但地面的人群却仿佛没有丝毫感觉,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艾丽身上,似乎没有她的命令,没有人敢于擅动一下。 艾丽收回了投注在四周的意念,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这片空间的奇特之处,这是一片,完全为她打造的空间,空间内所有的改变,都紧随她的心意,只要她心念一动,她就是这片地域的主宰,所有此间的生命,都仍凭他予取予求。 眼前所呈现的一切,似乎在告诉她,只要她能顺应那神秘力量的感召,那么,这个让人开心的清醒梦,就可以一直做下去,忽远忽近的声音仿佛在无声的诱惑,为什么不留下来呢,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下一刻,眼前奇异的空间,整个扭曲起来,刚刚的一切美好,仿佛易碎的玻璃,顷刻间碎裂开来,稳妥熟悉的生活环境,和颜悦色奉上无限关怀的父母,足矣主宰旁人的无上权力,所有的美梦,一个个破碎,只留下无比真实而荒凉的过往回忆。 抬眼看向那无数双只剩眼白的眼睛,艾丽冷冷的抿住嘴角,她知道,这个清醒梦并没有结束,此刻,她不论是流露出任何一丝留恋或者不舍,那趴在墙缝里,不住的朝她探看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将她的意识剥离出她的身体,占据她的去壳,抢夺她的一切! 她的“父母”以及“医护”露出惊悚的笑容,跌跌撞撞的朝她走来,艾丽平静的一步步后退,顺手拿起了立在门边的一根高尔夫球杆,银灰色球杆,在苍白的白炽灯下,散发着幽暗的冷光,这个奇特的高尔夫球杆,自然不属于这家医院,那是原本放置在她房间客厅里的东西。惜,这拼尽全力的一击,只让对方短暂的停顿了片刻,脖颈斜转了九十度的护士,锲而不舍的住了过来。 周遭的黑暗,很快发现了艾丽的虚弱,当它们意识到,这强硬的威慑似乎能够起到作用是,艾丽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了,在她逃跑的必经之路上,骤然出现了无数双手,竭尽全力的拖慢她的速度。 但,凭什么! 她明明已经足够努力,她不该承受这样的待遇!否则,过往的那些经历又算什么! 随着她的心绪一步步稳固,原本孱弱不堪的躯体竟然慢慢开始变得灵活,那些无处不在的让人虚弱不堪的负面力量,开始被缓慢而坚定的从艾丽身边驱逐出去,艾丽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着,在她猩红的目光扫过之后,她身上的病号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时她深入深渊时所穿的那套干练的贵族服饰。 挂在墙角的兽油灯已经快要燃尽,脆弱的火苗只带来一丝微光。 支身坐起,烬渊的视线飞快的扫过四周,屋内并无一丝异样,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自己的掌心,手掌中心,正有一团黑色不断跃动,这轻微的异常,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异样。 好在,烬渊并非常人,他面色如常的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攻击,连眉毛都没有多皱一下,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毕竟,这些突然发动的攻击以及诱人堕落的手段,每天都在上演,他已经习惯了。 烬渊不耐的皱了皱眉,他纵然可以屏蔽精神攻击,但却不能阻止这些声音清晰的传入耳畔,而这一次,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寻找到了他的心绪的薄弱之处,极有针对性的撒下了一把黑色的饵料。 “去到外面吧,我可以给你引路呢!“ 黑色在烬渊的掌心不断涌动,那只诡异的眼睛隐在黑色之中,它用奇异的目光将烬渊锁定,而对着它目光所指,那两根受它掌控的纤细触手立刻开始舌灿莲花,悄然引出旁人心底的愿与欲,当它捕捉到了烬渊的神色变化,便知道,自己投下的饵料发挥了效果,眼底的光芒越发诡异。 但这一次,稳固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黑色眼睛言语间所指向的内容,让他分外在意。 原本,少女出现的频率十分固定的,那奇特的通路每间隔一段时间便会开启,但突然有一天,那神秘的少女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那些奇特的通路似乎也被短暂的尘封了起来,连细微的能量反应都失去了,让烬渊无力探知,无从察觉。 烬渊意识到此点,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丝失落,他不清楚是因为就此失去了寻找妹妹的线索,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面对竭力鼓吹的黑色眼睛,烬渊似乎丝毫不为所动,面上古井无波,连眼皮都没有多抬升些许。 床-榻-上,神色坚毅的青年似乎终于被说动了,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向帐篷外,黑色眼睛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狂喜,但这些许异样,很快被它竭力压制了下去,它最终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现在高兴实在太早了,何况,那帷帐之外,还有更为可怕的挂卡需要绕过呢。 烬渊并没有去看自己恢复如初的掌心,刚一来到帐篷外,他便第一时间看向了天空。和无处不在的窥视,全都小心的退出了这眼眸的凝视范围,烬渊抬头看向那一双眼眸,而他的出现,似乎也引起了那眼眸的注意,明明那眼眸依旧紧闭着,但烬渊还是感受到了一道有若实质的目光,直直的打在了自己身上。 毕竟,一旦被凝视或锁定,有关它的一切便会顷刻被暴露在阳光下,那些阴暗的筹谋,再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好在,这让黑色眼睛深感恐惧的情状并没有持续太久,那远在高空的眼睛,终于发现了烬渊的身份,勇士首领的特殊身份,让他最终得以过关,那神秘的眼睛忽略掉了他身上一闪而逝的异样,它不再关注他,重新陷入了沉睡。 女神之眼,是灾厄发生之后,部族保留下来的最后一件神器,它神圣的属性,能够驱散黑暗一切黑暗,让部族在夜幕降临后,能够安全无虞,而这,也是烬渊能够安心离去的最大原因,毕竟,除了兄长的身份之外,他还身负护卫部族的重责,如果不能确保部族安全无虞,即便黑色眼睛将天说破,他也不会在夜色下,离开部族,去往其他地域。 烬渊皱眉看向天空,神色一片晦暗,他掌心的黑色眼睛,在他离开部族一路走出神之眼的注视之后,重新变得活跃起来,在烬渊纵身跃起来到半空中时,它甚至放肆的释放出无数纤细的黑色丝线,去吞噬那些浮现在半空中的黑色颗粒,每一次吞咽,它都仿佛使用了大补的养料,原本衰弱不堪的黑色身躯似乎都跟着结实了几分。 黑色眼睛发出不甘的尖叫,可惜,在早早失去了先机,烬渊对于它的天然压制是法则级的,它根本无从挣脱。 “带路,或者回去。“他低头看向掌心,语调冷然的道,虽然有着外甲的隔绝,他看不到那让人厌弃的怪物,但这依旧不能让他的口气和缓下来。 可惜,它这番示弱没能让眼前的青年有丝毫的松动,后者沉冷的看向它,眼底的不耐愈发浓重,黑色眼睛无法,这一刻,它终于彻底老实了下来,异常乖巧的开始之路。 烬渊对于锁定自己的目光浑不在意,泰然的在夜间行走,为了防止天空中黑色颗粒的浸染,他甚至不再跳跃,随着他的速度缓慢下来,围聚在他身边的窥视者越来越多,终于,当缓步前行的烬渊终于来到一条由熔岩组成的暗河前时,一头跟随许久的怪物终于忍不住了,它纵身一跃,朝着烬渊的后背猛地扑去。 而那遍布在嘴中,细密的,每一刻都足有一指长的牙齿,更是鲜明的昭示了这种区别。 贪婪的怪物一路尾随,眼看那猎物越行越慢,认定他软弱可欺,而同样悄然跟随在他身后的奇特怪物,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巨怪眼看自己的对手越来越多,终于不愿意再忍耐,它毫不迟疑的朝着猎物扑了过去,心中想的却是,即便最后要被迫和其他怪物分食,它也要率先啃咬到最为鲜嫩的那一口! 可惜,巨怪万无一失的攻击,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暗夜里遭遇了意外,就在它的尖牙即将触碰到猎物的那一刻,眼前的猎物动了,怪物的尖牙只碰到了一抹残影,随后,它只感到身形一轻,原本沉重的蛇形身躯在重重的落到了地上,紧随其后的,是它那硕大的头颅,它的视线停留在那自己被一分为二的身躯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它都没有想明白,明明只是一只孱弱不堪的猎物,为何会突然暴起,还轻松的杀死了自己! 不多时,那些窥视的目光尽数消失,它们尽数变成了一堆碎肉或人保留着些许躯干的尸体,而在这片尸骸中心,烬渊盎然站立,当他的威压无声的释放出来,四周的一切窥视被涤荡一空。 烬渊不知该如何阻止这种改变,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任凭这恶化继续,整片大陆,将不再会有任何一片净土。它的关注点和烬渊完全不同,看着那不断增级的黑色颗粒,黑色眼睛忍不住暗自吞咽口水,眼看着一大片营养丰富的美食,却无法食用,这样的煎熬无异于酷刑,它一刻都不想等待下去,不由加速催促着烬渊,尽快赶路。 连续解决了两拨怪物之后,烬渊终于加快了脚步,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给那黑色的眼睛任何一丝壮大自身的机会。 “在这里?“烬渊停在那岩层外,看着眼前崎岖的前路皱眉道。 可惜,这连声的催促并没有让烬渊加快步伐,反倒是加深了他心底的怀疑。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缓慢流逝,这无声的对峙,终于让那更加沉不住气的对手露出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