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延村破局者

第3章 河滩少年与绣花银针(1 / 1)

第三章 河滩少年与绣花银针 十六岁的彩姑蹲在河埠头,绣花针在夕阳下闪着银光。她盯着对岸黑蛋赤着的脊背,看他摸鱼时溅起的水花湿了裤腰,忽然想起今早母亲钱串子骂街的嗓门——“敢跟秀才公抢地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家字据!” “黑蛋!”她扬手把绣绷甩过去,绷面上的并蒂莲沾了泥点,“你爹又去我家闹了?” 黑蛋抹了把脸上的河水,举起两条尺把长的鲫鱼:“没闹,就蹲在墙根抽闷烟。”他甩着湿漉漉的头发靠近,裤腿上的石粒簌簌往下掉,“我爹说,你爹把‘石滩’写成‘草边’,是欺负他不认字。” 彩姑捏着银针的手顿了顿,针尖扎进指尖。血珠渗出来,在绣布上洇成小红花:“我爹说,地契上写的啥就是啥。你们家石头滩那么大,还盯着我家草边干啥?” 黑蛋忽然蹲下来,盯着她指尖的血珠:“你爹认字,可石头不认字。昨儿我在滩上捡石头,发现有块石头上刻着‘刘’字——准是我爷当年埋的地界碑。” 彩姑往后缩了缩,绣绷上的莲花被揉得皱巴巴:“那你去告官啊!”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县城五十多里路,她见过最气派的官轿还是去年太爷出巡时的青呢大轿。 黑蛋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告啥官?等我娶了你,石头滩和草边不都是我家的?”他忽然抓起她的手,把一条鲫鱼塞进她掌心,“昨儿你娘把我爹骂得狗血淋头,今早就该我欺负回来。” 彩姑尖叫着甩脱他的手,鲫鱼滑进水里,银鳞在暮色里一闪而过。她抓起绣绷往岸上跑,耳后传来黑蛋的笑声:“跑啥?男人天生有力气,你打得过我?” “谁说打不过?”她猛地转身,从发髻上拔下银簪,“再胡说,我扎瞎你眼睛!”簪尖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竟比母亲猎弓上的箭头还利。黑蛋一愣,忽然蹲在地上抱头大笑:“好好好,女英雄,我认输!” 暮色漫过芦苇荡时,彩姑攥着湿透的绣绷往家走。路过老槐树时,听见弟弟们的笑声——李长卿正蹲在石头上,给一群孩子讲《搜神记》里的鬼故事:“那书生走到荒村,看见村口老槐树挂着七盏白纸灯笼,每盏灯笼下都吊着个绣花鞋……” “姐!”最小的虎娃拽她衣角,“爹说鬼故事里的字都能变成真的!”彩姑望着父亲青衫上的补丁,想起黑蛋说的“石头上的刘字”。李长卿冲她招手,书箱上放着块新磨的墨锭,墨香混着野菊香,竟比母亲的汗味好闻些。 “彩姑,给弟弟们讲讲你绣的鬼门关。”李长卿递来一张草纸,纸上歪歪扭扭画着她设计的绣样——青面獠牙的鬼差,手里捧着“善恶分明”的令牌。 她捏着银簪在纸上比划:“鬼门关的门槛三尺高,踩过去就回不了阳间。可要是会写字……”忽然想起黑蛋的鲫鱼,声音低下去,“会写字的人,能让鬼差给你开后门。” 孩子们惊呼起来,虎娃们抢着摸她的银簪,仿佛那是鬼差手里的令牌。远处传来钱串子的喊声:“彩姑!回来给你爹缝补青衫!”她应了一声,转身时看见黑蛋躲在树后,手里攥着块刻着“刘”字的石头。 “给你。”他把石头塞进她手里,石头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以后你绣鬼故事,就拿这个当镇纸。” 夜风吹过槐树,李长卿的故事声混着钱串子的骂声,飘向河滩。彩姑摸着石头上的“刘”字,忽然想起父亲书箱里的地契——那上面的“草边”二字,此刻在她眼里竟像两丛被石头压弯的野草。 黑蛋的脚步声渐远,她听见他哼着不成调的山谣:“石滩草边都是地,娶个秀才家的女……”银簪从指间滑落,掉进草丛里,针尖朝上,像根随时会破土而出的草芽。 李长卿收拾书箱时,瞥见彩姑手里的石头。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断绳上不知何时系了根红丝线——那是彩姑绣绷上的边角料。远处苏老鬼的酒葫芦声传来,这次哼的不是醉话,而是句含混的“秀才公,给俺家虎娃也留个名额……” 月亮升起来时,彩姑在绣绷上添了新花样:一个书生模样的鬼,手里握着支笔,正在改写一块石头上的字迹。针脚细密如鬼爪,绣到“刘”字时,她忽然刺破手指,血珠恰好落在笔画间,变成一点猩红的鬼眼。喜欢荒延村破局者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荒延村破局者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