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烟袋锅里的亲家算计 刘老鬼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袋锅子在炕沿磕出细碎的火星。婆娘蹲在灶台前搅和猪食,嗓门混着蒸汽往上冒:“争啥地啊?等黑蛋把彩姑娶进门,李秀才家那点草边地,还不是咱们家的?他婆娘钱串子都四十好几了,能生出金疙瘩?” “万一姓李的再娶个小……”刘老鬼话没说完,就被婆娘一笤帚疙瘩拍在后脑勺上。黑蛋倚在门框上啃窝头,嘴角沾着玉米碴子:“爹,明儿我跟狗子进山打猎,打只野鹿换钱,给彩姑扯身红绸子。” 婆娘转身时,围裙上的补丁晃得人眼花:“扯啥红绸子?把苏老鬼婆娘哄高兴了,比啥都强——她那张媒婆嘴,能把石头说成金豆子。” 正说着,院外传来青石板的脚步声。李长卿的青衫角扫过门槛,手里捧着本掉了皮的《玉匣记》:“刘老哥,听说黑蛋看上我家彩姑了?” 刘老鬼慌忙把烟袋藏在身后,炕席下露出半张地契角:“秀才公说笑了……小孩子家瞎闹。”李长卿却径直走到灶台前,盯着锅里的野菜粥:“不闹,我看黑蛋挺实在。这样吧,你家出两斤腊肉,我家出半亩草边地,就算定亲了。” “啥?”刘老鬼蹦起来,烟袋锅子掉在地上,“地是你家的,凭啥要我家腊肉?”李长卿弯腰捡起烟袋,在手里转了两圈:“亲家嘛,总得有点走动。再说了——”他压低声音,“钱串子还嫌黑蛋太黑,我好说歹说才劝动。” 婆娘突然从灶台后探出头:“成!明儿晌午叫上苏老鬼两口子,咱去你家吃席!”刘老鬼急得直搓手:“家里就剩半块腊肉了……”话没说完,就被婆娘瞪了回去:“没腊肉不会去借?你想让彩姑嫁个穷光蛋?” 黑蛋啃完窝头,抹了把嘴:“我明儿多打几只兔子,给苏老鬼婆娘送礼。”李长卿望着他沾满草屑的裤腿,忽然笑了:“打兔子好,比种地划算。”他晃了晃手里的《玉匣记》,书页间掉出片槐树叶,“对了,黑蛋要是装鬼吓唬人,可得挑对时候——月黑风高夜,最适合讲鬼故事。” 刘老鬼眼皮一跳,想起婆娘说的“红玉村要闹鬼”。李长卿走到院门口,又回头补了句:“别让钱串子知道我来谈亲事,她还说要给彩姑找个读书郎呢。” 夜风卷着槐树叶掠过窗棂,黑蛋摸着墙上的猎弓,忽然想起河滩上彩姑的银簪。婆娘在黑影里翻箱倒柜,念叨着“苏老鬼婆娘爱吃蜜饯,得去镇上换点”。刘老鬼摸出藏在墙缝里的地契,借着月光看了又看——那上面的“草边”二字,此刻竟像两个张着嘴的小鬼,要把他的石头滩吞进去。 后半夜,黑蛋扛着猎弓出门时,看见李长卿的窗户还亮着。他悄悄凑近,听见钱串子的粗嗓门:“你真要把彩姑嫁给那黑小子?他家连个像样的屋梁都没有!” “屋梁不重要,”李长卿的声音混着磨墨声,“重要的是,黑蛋能把石头滩的石头搬光,彩姑能把草边的草绣成花。” 黑蛋踩着露水往山上走,猎户狗子的口哨声从松林里飘来。他摸了摸腰间的石头镇纸,想起彩姑绣的鬼差令牌——或许真该听李秀才的话,找个月黑风高夜,装回山鬼吓唬人,顺便把“草边”二字刻进石头里。 远处传来夜枭的怪笑,与李长卿讲鬼故事的腔调重叠。黑蛋忽然觉得,这红欲村里的人啊,比书里的鬼还难懂——比如李秀才,明明能把“石滩”写成“草边”,却偏要把女儿嫁给不认字的猎户儿子。 他举起猎弓,瞄准松枝间的月亮。弓弦响时,一只山鸡扑棱着飞过,翅膀上的羽毛落在他肩头,像谁撒了把鬼火。山风带来老槐树下的动静,他听见虎娃们的笑声:“黑蛋哥装鬼的时候,咱们帮他递白纸灯笼啊!” 月光照亮猎弓上的刻痕,那是刘老鬼年轻时打猎留下的记号。黑蛋忽然笑了——管他是石滩还是草边,等他娶了彩姑,有的是力气把地契上的字都磨平,再刻上他俩的名字,就像刻在石头上的“刘”字一样深。喜欢荒延村破局者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荒延村破局者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