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希奥多一起悄声跑过走廊,林温在盥洗室的仪容镜上看见了自己的脸,噢,她自己也只有十叁四岁。清晨的光线洒下许多光点,洒在她还没来得及梳好的蓬乱发丝,和孩子气的鼻尖上。 好的,没事就好,但现在,安静,安静下来。她对希奥多做嘘声的手势。两人规规整整地沿着墙边站好,因为拐角处有修女正在走来。 很可爱,特别可爱的小孩,既好又真实,治愈心的天使。 这个香油实在是太好用了,林温开始渴望多来几瓶。 那就是,懂得法语。 这已经是很高的水平了,她沾沾自喜。 寻常的梦境里,也会梦见自己学会了新的语言,但那完全不会影响现实。 她和希奥多谨慎地穿过人群的缝隙。她说带他溜出去,溜出去捡栗子。因为她从落叶发现秋天到来,他也兴奋地说起不远处的的树林,说起可能的柠檬、苹果,还有栗子。 在晚祷之后吃的话,整个夜晚都会温暖无比,所以现在就去捡吧,捡很多回来。 干燥的秋天,田边的地像熟透的生栗子一样裂开,她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期待。 穿梭,树林的入口是低矮的果树,一路往前,林间的空地闪着光芒,她频频和棕色松鼠的毛绒尾巴擦身而过,小动物也好快乐。 希奥多傻傻地伸手去捡,温制止了他,和他说这样会受伤,栗子壳很刺人的。 尤其好的树枝有两种,一种又直又长,另一种有恰到好处的分叉,可以做称手的工具。 拨不开的,就用石头敲,地上有很多很好的石头。 现在正是栗子刚开始下落的时候,没有人比她更早发现。捡到的栗子被堆成了一座小丘,再多就带不回去了。 温笑了笑,她不会责怪希奥多很笨,因为他还这么小。她捏了捏他的脸颊,又把他的眉头揉开,告诉他,自然里什么都有,这附近的树叶又大又坚韧,可以编织合适的袋子。 温找到许多合适的叶子,她在手里轮流展开几片,放进溪水里润一润,让它们不容易折。 希奥多也学着她编织,他做得很好。细心地完成,不说话。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苹果林。红苹果还没有红透,绿的找不见踪影。温对希奥多说,如果有绿的就好了,现在这个时节,青苹果尝起来会有种发酵的感觉,像在喝苹果苏打。 “苏打就是——” 这里没有苏打。 她为什么会想起苏打饮料呢? 好久好久以前,她经常盯着人行道的缝隙看,看有没有谁不慎掉了零钱,如果捡到了一角五角的硬币,她会攒起来,在夏天去买最便宜的勾兑汽水,青苹果味的,可乐味的,虚假的美味,好喝的感觉只在她的想象里。 那人是,丹尼尔。 她晃晃脑袋,决定暂时忘记那家伙。她现在有更好的弟弟了,希奥多是更好的那个,至于丹尼尔,他都说了他已经不是了,那就算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他也很可爱。 不,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了。肯定是因为被他气得够呛,才总想到他。 完了,一般来说,这种口会越裂越大。 林温更加内疚,她不应该走神的。 她和他一起坐在草地上,小溪刚好在这附近流。 溪水比空气要凉得多,她洗洗手,开始剥板栗。这些板栗比她吃过的,都要小得多。 她说,这些生板栗也就一般好吃,还是炒熟的板栗好吃,烤板栗也好吃。只要没有坏,零下几十度冰冻的板栗还是好吃。 林温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又拿过他已经剥好的板栗,认真看了一看。 她说,以后再请他,就把板栗喂进了自己嘴里。小小的希奥多很高兴,他点头说好。 虽然,也不是不开心。 不,真的不能 已经吃了希奥多辛苦剥的板栗,还吃了很多,她必须专心和他一起玩,不可以想别人。 他又说,自己已经学会怎么摘栗子了,明年、后年,以后所有可能的时候,他会摘栗子分给大家。 “我不知道,”他仔细想了想,“我还做不到喜欢每一个人。我只是觉得,吃栗子很开心。就算有人不想摘栗子,我带去了,也许就会尝一尝,说不定也会和我一样开心。” “至少他不是在为什么坏事开心,所以也没关系。”希奥多如此回答。 “还好吧,”他努力想了想,“吃完栗子之后,能够回味很久,如果一直一直吃,只是填饱肚子而已。就算没有那么多栗子,只要很珍惜地吃,也能吃很久,而且一直觉得很甜。” 可怜的小希奥多,温注视起他澄亮的眼睛,思考着自己和他的关系。 休息很久了。温说,要不回去吧,一起提着板栗袋子走吧。她站起来拍拍手,是时候回去了。 “你还有要做的事,不是吗?” “去你要去的地方吧。” 此时,有风吹来,温眨了眨眼。 空白,温暖的空白,刚刚的梦,已经消失了。 她走进了一个新的房间。 温走到奖杯前,看见有照片立在那里。金发女郎带着绶带,笑脸上满是荣光。 克洛伊的妈妈笑的样子,明显是因为得到称赞很高兴。 就算是看喜剧电影,好像也是这样,她笑了,也只是赞赏笑话好笑而已,她很少真的开心。 她自己的话,只偶尔会加入詹宁斯家的餐桌,她一向坐在丹尼尔身边。 除非,丹尼尔一定要她来。 “姐姐。” 是亚麻色头发的克洛伊。 “我好害怕。” 好可怜啊,温感到揪心。 手忙脚乱地给克洛伊擦着眼泪,她又感觉心暖暖的。 至少,比弟弟什么的,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