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吗?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她看起来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郁九寒知道对易书南这种人来说,能把话坦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了。郁九寒很兴奋,当然。她没有产生多少罪恶感,反而高兴得不得了。也许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吊着对方的胃口看她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样子,简直爽到头皮发麻。但郁九寒还是躺了回去,顺便把灯关上。“我不相信你。”每次她觉得易书南可怜兮兮地在自己面前剖析自我的时候,总是很快会被这家伙坑。郁九寒虽然享受易书南几乎自虐的剖白,但也不是完全不会付出感情。看上去她好像是在施舍,可郁九寒做不到单纯地享受付出。当她因为对方如此卑微的喜欢得意的时候,也难免会有那么一点喜欢对方。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骗,让郁九寒对眼前的人没有丝毫信任。她不想再被骗了,不想再生气。郁九寒觉得很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能有机会重来多么难得。她不想搞那么多复杂的事,甚至也不奢望能靠着未来的眼界发展事业了,她就单纯地当个恋爱脑,享受一下自己的春天不好吗?整那么多阴谋诡计做什么呢,何苦给自己添乱。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心动的,可想起了之前自己因为这点心动吃了多少苦头,郁九寒便意外地冷静下来。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大脑有这么冷静。“那我该怎么办呢?”易书南问她。爱怎么办怎么办吧,郁九寒才不要为了这个骗过她两次的人的人生负责。“我该继续留在这里,还是现在就离开呢?”易书南继续问,仿佛没有了命令她就只能坐在床上待机一样。“睡觉。”郁九寒说,“然后明天一早离开我家。”“……”“好。”易书南说。她又听到了她躺下的声音,郁九寒闭着眼睛,耳朵却支棱着听了好久,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易书南应该真的睡下了。“不要走得太早,”郁九寒补充道,“不然我起床的时候会觉得很冷。”“好。”黑暗中易书南这样回复道。第二天郁九寒醒得很早,比易书南还早,难得起床后看到的不是易书南衣装整齐地坐在桌前喝咖啡,而是她毫不设防的睡颜。啊,易书南这样的人也会睡着呢,郁九寒竟这样想道。和学姐约出去玩的时候,当然也是高兴的。但好像不能像现在这样安静地陪伴,向芷很忙,能休息的时间就这么几天,然后还是要出去跑通告的。她不好意思耽误学姐的时间,也担心如果自己要求学姐陪着看她喜欢的电影,会不会太过分。郁九寒感觉向芷就像是只在晚上出现的人,一见面必然是伴随着酒精的味道。她的心总是会因此怦怦跳得厉害,那感觉就像她第一次尝试过山车。心跳得很快,也觉得刺激,可失重感袭来的时候也未必是因为快乐而欢呼。更多的是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郁九寒喜欢游乐园,如果有人邀请她去玩她当然会高兴,而过山车也是去游乐园必须体验的项目。排队检票和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会因为兴奋在血管里乱涌,唯独坐在车上等待过山车俯冲的那刻,心中更多的是不安,或许还有后悔。游乐园大概一年会去个一两次,或者一两年也不一定去一次。但她每天都要从床上醒来,每天多少都会有那么个时刻,希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郁九寒叹了一口气。她这么想,也不意味着易书南就是更好的选择,这个人她摸不透,太不安全。或许她也可以在感到寂寞的时候把易书南叫过来,反正这人看起来会乖乖听话。就不能单纯享受这个感觉,不做任何投入,只是享受被喜欢的感觉。郁九寒发现自己做不到,她虽然是个脾气性格都很坏的人,却也恋爱脑晚期,做不了感情上的渣女。就算是为了报复易书南,她也更情愿在重要的场合偷偷往易书南的杯子里加辣椒素,而不是在感情上纠缠不清。“喂,该起床了。”郁九寒拍着易书南的脸,想把她叫醒。易书南一点赖床的习惯都没有,听到声音的瞬间就睁开了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醒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往前弓着身子,颈椎那一块凸起的骨头格外显眼。在去卫生间把牙刷了之前,易书南一句话也不说。郁九寒不清楚这又是哪里来的讲究,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再然后,易书南就离开了。一时兴起把人叫过来,沉浸在这种不算太道德的陪伴中的郁九寒终于对她说:“我觉得你不是个好人,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易书南把衬衣的袖子拽出来一点,窝得没有一丝褶皱。“再见。”她说。门关上了,又只剩郁九寒一个。她看着茶几上还没有刷的四个玻璃杯,啧了一声。来了,又都走了。像小时候小姨邀请朋友来家里吃火锅,一起备菜和吃饭的时候有多么高兴,送走客人后收拾残局的场面就多么悲伤。小姨说:“以前会有姐姐陪在我身边。”她沉默了良久又说:“现在我还有你陪着。”郁九寒叹了一口气。学姐有通告要跑,今天下午就要坐飞机前往别的城市。她又要忙起来了,短时间内应该没空像这几天一样邀请郁九寒晚上一起出来玩。有时候向芷会邀请郁九寒一起,让她在后台稍等,那是作为粉丝永远不该去的地方。等进组拍戏的时候,郁九寒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别的城市,她们也保持着线上的联系。一开始面对向芷那么拘谨,一来是喜欢了许久的明星出现在眼前不紧张不行,二来是两人根本不怎么熟悉。在聊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后,郁九寒已经不会见到向芷就不知道怎么说话好了。当社交的距离不再那么严苛,也就不用因为走路时靠得太近而心跳不已。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郁九寒渐渐地忘记了她之前经历的那些破事。被关在别墅里那些天的绝望,也随着记忆的淡化一并淡去。她不常想起白凛果或者易书南,也不常因为小姨的那句话耿耿于怀。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从睡梦中醒来时,她没有感受到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而是想时间还早,再睡一会也没有关系。雨水有节奏地敲打台面,夏日的午后是炎热的,下着雨也一样。但空调开得很足,她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好像要陷进去了一样。再睡一会吧,郁九寒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不过啊,最近有个很严峻的问题,郁九寒没有钱了。上辈子小姨去世后,祖母就承担了她的生活费。这辈子看来没有希望在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从她那拿钱了。当时在别墅里,老管家为了稳住郁九寒,确实给她打了一大笔钱。但都过去那么久了,郁九寒花钱大手大脚从不长远打算,现在也差不多坐吃山空了。其实从几个星期以前,她就在变卖自己一时兴起买下的,其实并用不到的玩意。这些日子跟着学姐到处跑来跑去,虽然向芷会承担她的一部分费用,但郁九寒也不好意思什么钱都让学姐出啊。逢年过节过生日,那还得送礼不是?这么一说,学姐的生日也快要到了。没有钱啊,郁九寒想。难道要去打工吗,不,她再也不要打工了。上辈子小姨病倒后郁九寒也试着去打工,然后上工第一天就差点跟顾客打起来。那些来买东西的蠢货,花上十几块钱就当自己很了不起吗,对她指手画脚的。那十几块钱可是要进老板的口袋,郁九寒接待的这几分钟也就值一块钱,拿着一块钱卑躬屈膝?凭什么?还不如按耐下性子去哄那些有钱蠢货玩。但是现在,郁九寒已经连有钱的蠢货也不想讨好了。她什么身份,怎么能去巴结别人。可钱要从哪里来呢?烦恼把睡意都驱散了,郁九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突然,她停下了动作,看向手腕处的这块表。这块手表价值不菲,二手的也能保值,如果变卖出去的话,能了结她许多心事。说句不好听的,足够郁九寒熬到老祖母去世继承给她遗产的时候了,她算了算日子,已经不足几个月了。想必现在老祖母应该已经病倒,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郁九寒叹了口气,不是为没有任何感情的祖母,而是为眼前这块表。她戴了许久,早已习惯它的重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