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躺在同一张床上,用看似越界的行为搂搂抱抱,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们俩之间的距离感从一开始就很奇怪。是因为这颗心脏在两人胸腔中各自跳动了二十五年,所以她也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吗?郁九寒把手放在胸前,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健康的心脏只有一颗,她们应该是共同争夺你死我活的关系。可是,可是也许是因为她太天真了,此事此刻,郁九寒真的产生了一种亲近感。共同跳动着的心脏,这是比她们天生稀薄的血缘关系更亲近的证明。她怎么会这样想呢,眼前的人明明有可能要了她的命,产生这样惺惺相惜而不是憎恶的感情,也算是某种斯德哥尔摩情结吗?“小九,你是为什么主动签订的器官捐赠的协议呢?”如同安详的睡着了一般的白凛果开口,换下了她那副过度尊敬的口吻。“……”郁九寒还是有些害怕。就算对方没有太大的动作,让她本能地感到了有些安心,但白凛果毕竟是觊觎着她心脏的人,郁九寒不可能不害怕。但她也明白,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激怒对方的好。随便扯点什么理由都能糊弄过去,比如想要那张证书虚荣一下,后续却忘记取消了。这不算离谱的理由,器官捐献一切遵循自愿,可以随时取消。就算本人没有取消,只要家属不愿意,也可以拒绝。为了一张证书签订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随时可以反悔。但郁九寒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都记不清还有过这回事了。”“应该是因为寂寞吧,实在是太寂寞了。”那一年她十八岁,法律上算是个成年人,但心智上还是个离不开家长的小孩。小姨突然病倒了,她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的好。巨额医药、她的生活费、学费,到底要怎么承担,郁九寒都完全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月的水电费应该去哪里交,所谓的物业到底在哪里,她好像从没找到过。一切都是那么混乱,就算昨天她还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幸福的小孩,今天却需要为未来的一切发愁。到头来她都不知道医药费应该怎么交。医院没有给她发过账单,过了好久郁九寒才知道自己家里似乎很有钱,但她从未亲眼见到自己有钱的祖母。郁九寒能不怨恨吗,既然有钱,为何不能扶持一下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如果能出面帮助一下,小姨就不至于如此辛苦,积劳成疾,她也不会害怕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那时候,我在医院里遇到一个小孩。”“比我小三、四岁的样子,我跟她那么大的时候,在学校里备受瞩目呢。有很多人讨厌我,也有很多人喜欢我。讨厌我的人无视,我眼睛也忍不住往我身上瞥,走到哪我都是焦点一样的存在。”“但是那个小孩嘛,只能跟几个人共住一间病房,那间屋子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一个糖尿病严重到需要截肢,一个偏瘫了只能躺在床上吐泡泡。”“据说她是心脏病,家里把房子卖了又背上巨款,凑齐了手术费,可是等不到捐赠的心脏。”是同情吗,可能也不太算。郁九寒不是同情心太强烈的人,何况医院里可悲的事情太多,不止她一件。郁九寒跟那个得了心脏病的孩子并不熟悉,对方的事迹只是在住院久了相互串门的病人嘴里听到的。那时候她被面对未来的焦虑和当下的困境击垮了,站在高台上的时候,郁九寒不止一次想过要一了百了。她也知道,就算自己签了这什么协议也不一定能配上型,对于那得了心脏病的孩子并无任何帮助,何况她根本不一定有那个勇气跳下去。她是为了某种隐秘的私情签下这份协议。郁九寒想,如果她的身体能在某一天帮上某个人,那作为对等的交换,能不能有某个人突然出现,能够帮助她昏迷不醒的小姨。哪怕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期望她也想去相信,在这走投无路的时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在当今社会还有那么多人去投神问佛。“后来那孩子怎么样了?”白凛果问“不知道。”郁九寒回到,“她转院了,从此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得了心脏病那孩子的后续无人知晓,签订后的器官捐赠协议被遗忘在记忆角落,她昏迷不醒的小姨最终也没能保住性命。郁九寒开始憎恶起那不切实际飘渺的希望,念上几句悼词就能将亲人的性命交付于一个残酷的神,她觉得这种行为怯懦又恶心。“原来这协议的签订也是为了别人吗?”白凛果侧过身来看着她:“我还真是寂寞。”郁九寒抿了抿唇,不敢与她对视。她没明白白凛果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白凛果伸手帮郁九寒把脸颊前的碎发顺到耳后,“我明明没做什么讨厌的事吧,你却那么容易怀疑我,简直让我心都快要碎了。”“我真的好难过。”“甚至因此恶劣的想过,既然你觉得我是个坏人,那我就真的做个坏人好了。”“我想吻你。”“想亲吻你,想拥抱你。想把你按在身体里,想照顾你,想做你的母亲。”白凛果抓住了郁九寒的手腕,“想要跪下侍奉你,爱戴你。哺育了我二十五年的人,我想要叫你母亲。”她感受到郁九寒再一次紧张起来,她看到了郁九寒眼中的恐慌。白凛果松开了郁九寒。“但我知道这是不可以的,你不喜欢,你的眼神从来没有放到过我身上。”“我做不了坏人,哪怕是最卑劣的玩笑也没办法开到最后,我不想看你这么伤心难过,你对我有恩。”说到最后,白凛果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她揉着眼睛试图掩饰着什么,却越想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哭出来。“我甚至想过装成彻底的坏人、彻底的反派,留下线索让主角上演相互救赎的戏码,营造出加温感情的吊桥效应,成全你们因背叛有过裂痕的爱情。”“你也想过吧,小九。”白凛果捂住了眼睛,“在这么绝望危险的时刻,被无所不等的易书南从天而降拯救。多么能把剧情推上高潮的惊险场景,仿佛下一秒就能迎来名为幸福的尾声。观众也想看这样俗套的戏码吧,为主角情比金坚的爱情鼓掌,再给反派卑劣的行径喝上倒彩。”“但是凭什么呢,我凭什么那么无私伟大。”“我特地抹去了自己的痕迹,就是为了让我们的旅程无人打扰。”“可惜你没给我这个面子。”“果然还是觉得好难过,小九,我只是想和你弥补一下之前没能玩的尽兴的遗憾。”可现在谁还有心情继续玩呢?白凛果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不只是悲伤,还夹杂着恐惧。她蜷缩起身子,把脑袋埋在臂膀之间:“我很害怕呀,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不想死。”郁九寒被欺骗过很多次,每次她都觉得对方说话真诚的不像假的,所以她才总会被骗。她看不出那些并非真心的谎言,所以这次,她也看不出白凛果的哭泣是否发自内心,这是否又是一次缓兵之计。说到底她并不相信,一个害怕死亡的人会放着眼前现成的高配型的心脏不用。但这一次她还是想去相信,她觉得白凛果的眼泪不是假的,尽管已经因此被欺骗了许多遍,她还是觉得这样悲切的哭声不是假的。郁九寒伸出手抱住了白凛果。白凛果愣了一愣,随即哭得更大声,她完全不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将堵在心中许多年的痛苦发泄出来。好孤单。嗯。那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真的好孤单。嗯,我知道。紧紧的拥抱如同恋人般亲昵,但没有带来任何暧昧的幻想。郁九寒拥抱着白凛果,事到如今她依然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抱着她就像拥抱着自己灵魂的另一半。从白凛果因为郁九寒的态度发火把她拽进船舱的那刻起,游艇就开始了返航。浪漫的海上旅行只是一场梦,是白凛果强迫郁九寒参加的结果,现在梦该醒了,她们依然没有看到鲸鱼。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航行,在第二天日出的清晨,游艇靠到了海港。两人一起从船上下来,却要前往不同的方向。“我会去国外。”白凛果说,“国内有名的医院都去过一个遍了,等不到配星,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也许国外还有新的技术或药物,能让我的病情更稳定些。”海鸟落在港口休息,不一会又振翅向海的方向飞去。真是寂寞的旅程,也应当到了结束的时候。再见了,我人生的女主角。第96章 故事结束时,她只觉得空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