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月光斜斜切进义庄,柳如是的水袖还沾着老周消散前的茶露,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十年前那个山火夜。那时她还是个跑江湖的小戏子,在焦土中捡到濒死的脚夫,用绣着山茶的丝帕替他擦去血污,哼着不成调的《往生调》——原来,命运的丝线,早在那时就与茶香织在了一起。 “柳姑娘可曾后悔?”陆九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茶雾在他掌心聚成十年前的幻象:小戏子跪在火边,丝帕上的山茶被血染红,却比朝霞更艳。柳如是望着幻象中自己倔强的眼神,忽然笑了:“那时只道是寻常善举,却不知,这一笑一帕,竟成了渡魂的舟。” 商队的驼铃声突然响起,陈富海抱着染血的蜀锦走来,锦缎上的山茶纹在茶露的浸润下,竟开始缓缓绽放。“先生,弟兄们的烧退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梦见老周穿着新制的蜀锦,说要去戏班听柳姑娘唱全本《牡丹亭》。” 陆九渊点头,指尖划过蜀锦上的茶纹:“老周的怨气,早化作护佑的茶露。”他望向柳如是,“劳烦姑娘再唱一曲《往生调》,用老周的泪露为引,让这些蜀锦真正成为‘信阴笑’的卦象。” 柳如是颔首,水袖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戏腔混着茶露腾空而起:“一调渡魂归,二调解怨结,三调……”她的声音忽然婉转,十年前的记忆与九世前的茶童身份在茶香中重叠,“三调人间重聚首,茶露为证,戏魂为媒。” 蜀锦上的山茶纹应声亮起,每片花瓣都凝结着老周的泪滴,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沈青禾的剑穗扫过锦缎,惊觉尸气竟化作了蝴蝶形状,绕着柳如是的指尖翻飞——那是老周最后的执念,化作了守护商队的灵蝶。 “原来,怨鬼也能成护花灵。”沈青禾收剑,望着逐渐透明的灵蝶,忽然想起在鹰嘴崖看见的、陆九渊为她种下的双生茶树,“就像你用茶香养剑魂,用茶露渡怨魂。” 陆九渊没有说话,只是将老周的泪露滴入青铜茶盘,茶汤中竟浮现出老周来世的景象:他托生在茶商之家,襁褓边放着柳如是绣的山茶帕,啼哭时竟带着 faintly 的戏腔。“这便是‘信阴笑’的真意,”他轻声道,“阴怨终化笑,茶香渡往生。”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商队重新整装。陈富海将染血的蜀锦剪成香囊,分发给每个弟兄,锦缎上的山茶纹在晨光中愈发鲜艳。柳如是看着他郑重地将半块玉佩系在驼铃上,知道这十年的债,终于在茶香与戏腔中,画上了句点。 “柳姑娘,”沈青禾忽然凑近,剑穗轻扫她的腕间手链,“你绣的山茶帕,可是用老周的泪露浸过?”她眨眼,“怪不得灵蝶总绕着你飞,倒像认得出前世的恩人。” 柳如是脸红,却见陆九渊正将老周的泪露封存进茶罐,罐身刻着“往生”二字,与她戏服上的银线暗纹相同。“下回路过戏班,”他忽然开口,“给你写新戏词吧——就叫《茶露记·灵蝶往生》。” 秋风掠过义庄的枯枝,将《往生调》的尾音送向远方。柳如是望着空中盘旋的灵蝶,忽然想起李白的“此曲只应天上有”——而他们的曲子,却在人间的茶香与戏腔中,织就了最动人的往生咒。那些被尸气浸染的蜀锦,终将随着商队的驼铃,把老周的故事,把茶香的救赎,带到每一个需要温暖的角落。 是夜,陆九渊坐在茶棚修补柳如是的丝帕,发现帕角不知何时多了只灵蝶刺绣,翅膀上的纹路,竟与老周脚腕的破布花纹一模一样。铜铃在夜风里轻响,他忽然笑了——这红尘中的劫数,原是有人在渡,有人在等,而茶香与戏腔,永远是连接往生的桥。 远处的三阴绝阵深处,面具人望着掌心的“信阴笑”卦象碎片,发现缺口处竟嵌着片山茶花瓣。“茶神,你总爱用人间最软的情丝作刃,”他低笑,“可若这灵蝶,终是要飞向三阴绝阵的核心呢?” 茶棚的油灯突然爆芯,陆九渊望着跳动的火光,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他很快又望向沈青禾和柳如是打闹的身影,茶香在她们周围流转,织成最坚实的护网。他知道,只要人间还有戏腔与茶香,便不怕任何怨鬼与魔阵——因为最强大的破劫之力,从来都藏在人心的悔悟与温柔里。喜欢商海惊龙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商海惊龙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